之道,从上至下,全盘而更,废旧法,立新习,大秦旧日贵族皆在变法中损耗颇多,死于鞅手之秦国公族也不知几何,对鞅心有怨恨也属人之常情。”
“君上,从鞅写下变法第一策时便已看到了这一日,更何况”
商君看向孝公,眼中满是豁达,“鞅若死,于秦法而言,不是很好么?”
孝公不愿去看商君,不愿去听那个彼此都早已知晓的道理。
商君淡淡的笑着,“鞅有罪,然秦法无罪,相反,二十余载变法之途,世人皆知秦法强大,世人皆明秦强根源,君上,就用鞅的人头去平息秦国公族这压抑了几十年的怒火吧,用鞅的鲜血来树立秦法不可动摇之根基,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鞅该有之归宿。”
“别说了”孝公泪流不止,声音颤抖。
“鞅一生谋划变法,终使秦国大成,最后,便用鞅自己的血来洗净秦法身上这最后的一丝污秽,如此秦法将彻底成为秦之根基!无可动摇!”白衣文士拱手行礼,目光坚定,“君上,鞅无怨,无悔。”
很长时间,殿中都没有在传来半点声音,有的只是火盆燃烧木柴时迸发的轻响。
终于,在许久的沉默后,孝公将自己的头靠在床边,疲惫一叹,“寡人,知晓了”
商君又微微的笑了下,“正是得遇君上鞅方可尽情施展才华,君上有朝一日若不在了,鞅只怕也没有什么存世的兴趣了如此也好,知秦法将永存秦国,甚至便是秦国亡,秦法也依旧会存于世间,对于鞅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就是可惜啊。”
商君声音落寞,孤单的将木柴投入火盆中,“就是可惜不能再多看看秦国了,看看日后的秦国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孝公神情叹然,“是啊,若能在给予寡人十年,不,五年!秦国必能走的更远,寡人与卿一生的理想或许更能化为现实,呵呵,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商君一笑,“君上与鞅早已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便要看后来者了啊。”
这时,孝公忽然看向商君,沉声开口,“商君,寡人有一言想问。”
“君上但说无妨。”
“大秦可否,一统天下?”病榻之上那重病缠身,脸颊消瘦的老人,此刻浑浊的眼中闪现出了一抹惊人的光芒。
坐在他床边的那位白衣文士沉默良久,方缓缓开口,“若按照眼下的形势一路走下,可能须数百年方能一统。若遇贤主明君,这个时间或许还会提前一些,但若后世秦法有变,秦君数代皆是昏聩庸人,只怕”
闻言,秦孝公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驷儿定能按商君之法一路走下,可驷儿之后呢?之后的之后呢?若我大秦日后连出数代庸碌之君,卿与寡人这二十年之心血岂非付诸东流?”
脸色苍白,眼眶深陷的老人,叹息仰头,“呵呵,真不想就这么离去啊。”
商君倒是微微勾勒了一下嘴角,往身旁的火盆又添了几根木柴道,“君上莫要担忧,一切自有天意,臣与君上既已将根基为后人打下,那日后的秦国究竟如何,也并非不能猜想。”
孝公缓缓转头看了过去。
“秦法在,根基便在,大秦一统天下的希望便在!哪怕出现了几代昏君,走错了路,但只有秦法尚在,大秦便仍有希望一统天下!数代庸碌之君算不得什么,但凡秦法不破,法令不改,于秦而言便是休养生息之时。而日后大秦若能连续遇到三代,不,两代雄主,一统天下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而这还是鞅预估之最坏结果。”
“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孝公追问。
这一刻,商君爬满了皱纹,但却依旧俊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最好的结果?呵呵,莫过于此后的秦国国君皆是明主。一君垫秦国威名,使山东诸国莫敢来战。一君积蓄钱粮同时打通秦东出之路,为秦扫平障碍!还有一君则须问鼎中原,尽灭诸国战师,奠大秦霸主之位!最后,雄主出现,一统天下于秦!”
孝公畅怀一笑,病态枯黄的脸庞也在商君的畅谈中,流露出了一丝红晕,“好啊好,若真能如此,寡人死也瞑目了。”
商君感慨捋须,“那便要看天意了。”
“君上,请用药。”这时,秦始皇端着一杯汤药,极为恭谨的推开了殿门,小步走了进去。
商君将孝公扶起,同时拿起了案板上的汤药羹勺,不过这时,商君忽然顿了一下。
目光投向面前垂手低头的秦始皇,商君不免多看了这年轻人几眼,他总感觉这个年轻人有些不对劲,而且他身上的衣服,怎么好像与一般的秦国公室的服饰不太一样?
当看到商君的奇怪表现时,孝公也将目光投向了秦始皇。
一眼过后,孝公坐直了身体。
“把头抬起来。”
秦始皇没有说话,过了半响,他缓缓抬头,那双与孝公年轻时一模一样的深黑色瞳孔出现在了孝公早已浑浊不堪的老眼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