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境登对，便成全儿子心意，若不然，她又怎会轻易放下光复家族的大业？
“你若心悦她，即便多年不见又如何？她未许配人家，你们便有缘份。”钟离夫人看着儿子道。
钟离壎听母亲一席话，心中炸开一丝喜悦，不过转瞬便黯淡下来，他不确定，更没自信，他对灼霜一无所知，论及婚嫁，他才恍惚，他们不仅仅止步两厢情愿，还可以永远相守。
思及此，他内心倏地庄重起来，那是一种对感情负责任的态度，对于她，对于未来的家庭，他需要准备好多东西，心理的沉稳、物质的富裕。
美好的蓝图渐渐把内心填满，从未仔细思考未来，从未想过与何人共度余生，如今有了具象目标，他感觉浑身充满力量，甘愿为之付出所有可付出的。
然而，再激昂澎湃只怕是他一厢情愿，便对母亲道：“此事，稍迟再议吧。”
“你只需告知，她家作何营生？”钟离夫人已暗自决定，若女孩家里为官，即便舍了这份家产也要娶进门，若是商贾家庭，只得作罢。
钟离壎就知母亲执念太深，不会轻易放下，即便对灼霜一无所知，他也料定她并非官家小姐，大抵只可能是商贾千金了。
便道：“孩儿目前还不想婚娶之事，不论如何，先光复家族要紧！”
“光复家族固然重要，可并非一年半载功绩，需徐徐图之。眼下你年纪不可再耽误，若那姑娘家境不匹配，为娘自另作打算，你无需操心。”
钟离壎已放弃与母亲正常沟通，那么多年她独断专行惯了，他的人生如同木偶，凡事皆由母亲牵线拉引，他如今羽翼未丰，尚无法自由飞翔，便由着母亲折腾吧！
极冷淡地道：“此事但凭母亲做主”转身去了书房。
此后一段时间，钟离夫人忙出忙进，找媒婆或是自家亲戚张罗姻缘之事，钟离壎毫不在意，要么温书，要么带初一出去溜，要么独自发呆，冬日漫漫，无不静待春暖花开。
夜深了，老张一家围坐在火堆边商量事情，一堆柴快燃尽，仍无一人开口，老二张福贵出去抱了一大捆进来，自顾自折断添进火里，茅屋里只有柴断裂和火苗嚯嚯的声音。
十岁小女儿趴在母亲膝盖上睡得香甜，或许母亲脚麻了，叫大儿子张福祥把妹妹抱躺去床上，三儿子张福吉把烘烤好的棉被递与母亲，母亲再仔细给女儿盖上。
母亲又回到火堆边坐下道：“田不可不租，即便东家无故涨了十二文，不种田又能做甚？开春祥儿便要娶媳妇，万不能出啥变数。”
父亲干咳几声道：“祥儿那事早定下的，能出啥变数？麦儿年幼，不然……咳咳咳……东家人不错……”一阵激烈干咳后，接着道“不然让东家收了，总归，总归能吃饱穿暖吧！”
片刻的寂静后，老二道：“妹妹不能做妾，宁让她嫁作贫家妻！我去做长工，老三手巧，跟李大爷学木活去。”
父亲最终下定论：“便照老二说的办”事情定下，父母兄弟都去睡了，留老二添柴，下半夜换老三，冬日只有靠火尚可度过。
钟离壎骑着一匹健硕大马往回赶，积雪没过马蹄，看天色晚些估摸着还会再下。
去佃农家前，心内还忐忑一番，原以为涨了佃租老张家不会再续。不曾想他不仅续租，还想让自己收了他小女儿，着实吓他一跳，只得推脱家规严苛，尚未娶妻不得纳妾收房。答允了帮他家老二找户主子，倒是小事一桩。
便是雪天，道路上也常车来人往，泥泞湿滑，骑马也行得缓慢，任凭钟离壎如何赶它，马儿仍旧按照自己节奏慢行稳走。
冬日昼短夜长，才入酉时，加之晚来天欲雪，天色更是暗沉沉。
袅袅紧了紧身上的貂裘，欲奋力加快步伐，可棉靴已湿大半，道路滑腻不堪，她只能摇摇晃晃稳住身体，速度无法增加。稍停下喘了口气，咬咬牙继续走。若她此时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定然只能坐于路边无助哭泣，可如今她已经历无数风雨，这点困难不至于让她流泪。
原本雇得马车回家，眼看快下大雪，车主宁少返程的钱也要先行回城。如今，父兄靠她多年带回家的钱建了一处两进院，一兄一弟皆娶了妻，妹妹早已嫁得良人生活美满。
她料想父兄应是对她心存感激的，在家住一晚，嫂子弟妹必然收拾妥帖，对她礼遇有加。哪曾想，晚膳都不留用，早早便催促她归城，面上说是怕大雪封路，于她不利，实则怕街坊邻居瞧见又生出流言。当初卖她时倒不怕流言，这些年拿着她的血泪钱过逍遥日子亦不怕流言……
女子便是如此，嫁出去惦记娘家人，如她这般被卖入青楼妓馆亦惦记家人，即便家人早已舍弃她，可她已如浮萍，仅为挣个归处罢了。
“吁——”钟离壎拉扯缰绳，老马嘶鸣一声停住蹄，前方避让不及的行人滑倒在路侧。
袅袅双手拄地，回首看骑马之人，一眼便认出他，那个她在阁楼上见过一次的男子，那时他正为一位小姑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