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与巫寻桉年龄相仿,身段也相似。
他蹲下身,用袖子盖住她的脸,再次拿开袖子的时候,这侍女便换上了寻桉的脸。
这点简单的道术,师父若是仔细查看,定然是会露馅的,但是齐光赌上国师对他的全部信任,应该能够以假乱真。
“巫寻桉的尸体在这里,巫家一家四口全部身亡,此次任务完成。”齐光站起身,敛了敛袖子,宣布道。
于是他便这样向师父汇报了。
面前的国师已经换下了染血的道袍,正安稳地坐在家中,他捋着胡子满意点头,丝毫没有怀疑。
“此次除魔,你辛苦了。”
“弟子惭愧,让师父受了伤。”
“魔太过强大,本就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不知,我修道多年,这是第一次成功除魔,真是畅快。”
“弟子有一事不明。”
齐元修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魔族女子,为何和我们联手?”
“他们魔族内乱罢了。”
“听闻之前季家公子婚礼上的两只大妖,也是那人放的,她有什么目的?”
“或许也是私人恩怨罢。”
“那么,她也是魔,师父不除吗?”
齐元修愣了愣,随后训诫道:“你太固执。”
齐光迎着他的目光,并不畏惧,不卑不亢道:“师父的道,究竟是什么?”
齐元修神色一凛,不悦道:“你这是在怀疑为师与那魔族勾结吗?”
“弟子不敢。”
二人僵持,过了半晌,齐元修叹了口气,率先妥协下来,道:
“阿光,二十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尚在襁褓。
“连日大雪,天寒地冻,没想到你好端端地活了下来。
“自收养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将你视为己出,也期待着终有一天,我这个位置能够传给你……”
齐光垂眼聆听,末了,轻声道:“师父的养育之恩,弟子永生难忘。”
齐元修长叹一声,道:“我并不是想听你说这些,我只希望,至少你能理解我。”
齐光抬起头,望向师父的半浊的眼睛,唤道:“义父。”
齐元修显然欢喜起来,点点头道:“许久没听你这般唤我了。”
“义父,是孩儿不好,让您伤心了,义父的道心,天地可鉴,”齐光道,“只是,此次除魔,莲花司损失惨重,且不说其他,光是请出斩魔剑,就牺牲了百名同僚。”
“嗯,既如此,明年的道法试,标准放宽些,多收些人进来,”齐元修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道,“你身为司主,该做主的。你退下罢,我乏了。”
齐光行礼,随后面无表情地退出堂中,穿过庭院,径直朝门口走去,刚迈出门,便迎面碰上端着碗筷的齐枫桥。
面前的少年欢喜道:“阿光哥哥,你来了。”
齐光打量了他一番,寒暄道:“几日不见,枫桥似乎长高不少。”
齐枫桥明媚地笑笑,道:“哪里是几日不见,每次阿光哥哥过来时我都不在家。”
“枫桥久居深宫,公务繁忙,”齐光将目光放在齐枫桥手中的饭食上,一碗白米饭,两碟小菜,“你这是?”
“哦,我方才去给我父亲送饭了。”
“令尊身体可有不适?看起来胃口不佳啊。”齐光见那饭菜并没有动过筷子的痕迹,随口道。
齐枫桥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他身体好得很,这不,已经吃过饭了。”
齐光又看了眼未动筷的饭菜,想了想那个被革职后再没露面的男人,虽有些莫名其妙,倒也没兴趣深究。
*
谍岚三十年,凛州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其一,受人爱戴的富商巫长松大人竟然是藏匿在人类城池的魔族,圣上下令除魔,莲花司拼死战斗,最终成功将巫家灭门。
其二,驻扎在凛州的烁金侯韩文晔与魔族勾结,皇帝发配韩家数十口至啼州金叶,赐玉玦,并取消韩家庇荫,世代子弟不可参加道法试以及科举,永不任用。
莲花司折损严重,道法试标准降低,又有无数青年人选择了这条铺满妖魔尸体的道路。
在国师到处降妖除魔的同时,西边的沁郭尔国终于突破了逸国的边境,正朝京城一路杀来。
饥荒带来瘟疫,地方吞并战争更加激烈,就连位于天子脚下的京城,也已经闻到了战火的气息。
人们隐隐约约意识到,最初的平衡已经打破,静潭之下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这天,似乎真的要变了。
这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贺知槿正披散着头发,病卧在床上。
瓷碗应声而碎,季青第一次看到贺知槿如此慌乱的表情,他叹了声,拍了拍贺知槿的肩膀:“师弟,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