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药物战略大会开幕在即,谷小风与温颀约好,一起从虹桥出发去苏州。
这是谷小风工作后头一回出差,还是颇露脸的大场面。临出门前,谷雨突然堵住门,检查一遍女儿的行李箱,又塞上了创可贴、泡腾片、羽绒背心和电熨斗。18寸的行李箱不堪填塞,她一屁股坐下去也没关上,扯着嗓门喊老田来帮忙。
“做啥?”这么兴师动众,一直倚墙抄手的谷小风都乐了,“去趟苏州而已,半个小时就到了。”
“侬不是要在大会上作报告么?这种场合,衣服当然要熨平整,成天踢踢踏踏的,一点淑女样子都没有,难怪嫁不出去!”
谷小风耐着性子听亲妈一阵唠叨,再赶去高铁站,差一点就迟了。
上海西面的交通枢纽,人潮汹涌,谷小风的目光穿透乌压压的一拨游人,头一秒钟就逮住了温颀——一头浓密的长卷发拢在一边,她正袅袅婷婷地倚在一块广告牌下,垂目玩着手机。广告牌上是个近年大火的女明星,巧笑倩兮,脸型五官都与温颀有几分相似,但失之毫厘,就稍逊一筹。
谷小风由衷感慨,真美,美到比女明星还够格上电视。那天听了廖企之一番话,她回头就把那些旧时光全找出来晾晒了一遍,发现她们同学五年却交集不深,基本都是自己帮着温颀应付点名与考试,似乎从没受过她的恩惠。直到最后,那段压箱底的记忆从最幽深处浮出,她想起了那个令她深深着迷于祝银川的夜晚。一切像蒙蒙雾中的人影慢慢拓显轮廓,她越想越觉得可疑。
此刻温颀抬头,见谷小风明明迟到,还慢慢吞吞磨磨蹭蹭,便不耐烦地乜她一眼,催促着她快点。
谷小风却仍怔怔立着,倏然狠吸一口气,像为自己鼓气般喊了一声:“嗳,温颀。”
温颀一甩头发,扭过了脸:“干嘛?”
谷小风微微翕动嘴唇,貌似为难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大学那次我跟你一起出去兼职,结果被一群不怀好意的男人灌得大醉,最后还是祝银川背我回了学校。我一直没问你,当时是不是你把他叫来的?”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温颀居然答得非常干脆:“是啊。”
谷小风狠狠吃了一惊,马上又问:“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啊。”温颀依旧答得很快。
“那我们以后有可能是朋友吗?”
温颀将杏子形的眼睛瞠得更大更圆,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努努嘴,摇摇头:“不可能,咱俩不是一路人。你这人耳根子太软了,遇事婆婆妈妈的,我不喜欢这样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一串出人意料的答案令谷小风更诧异,她轴着一根筋,打破砂锅问到底,“特别是酒吧那次,你为什么让祝银川来替我解围呢?你明知道,我一直对他有想法,你就不怕我以后赖上他,非得以身相许?”
“因为我也是女人啊,“温颀忍不住地翻了一个白眼,好像自己正在回答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面对那种情况,我没有别的选择。再说,我怕什么?”停顿一下,她抬起手,朝自己自上而下地这么一比划——好一副令人骨酥、肉麻的美丽皮囊,面对面的谷小风经她一衬,真跟柴火妞一式一样。她媚劲十足地笑一笑,自信得近乎跋扈,坦荡得天理昭彰,“帮帮忙,祝银川又不是瞎的。”
真是刀子嘴刀子心,什么时候都不忘以盛气凌他人。谷小风却不生气,反倒满心温柔与释然,也跟着笑。
“还磨叽啊?都快停止检票了。”温颀更不耐烦了,一边转身,一边不满地抱怨,“早知道就不跟你一块来了。”
苏州,古称姑苏,素以古典园林之美向世界递交名片。然而短短数年间,从萌芽到破土,受国家新政灌溉扶持,这里也茁长了一片以创新孵化为主的生物医药产业园区,不逊于上海的张江药谷。药物战略大会将在苏州博览中心举办三天半,整个会场被一分为二,一半是企业展厅,一半是由各个医学论坛组成的分会场。这是年前最后一场、也是业内最盛大的一场大会,几乎全行业的精英尽数荟萃于此。君冠作为初创的CRO公司,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向全球甲方公司展示自己的机会,他们的展台就在展厅入口的位置,与一家大型国际CRO公司分列两边,大有分庭抗礼之势。君冠的员工提前三天就到了,这会儿已经完成搭建,就等着第二天大会正式开幕了。但谷小风与他们不一样,她这次是来亮相,来分享的。
两家公司的行政部早就订好了酒店,不约而同地选在了博览中心附近的希尔顿。办理完入住,温颀没回自己的房间,倒随谷小风去她的房间坐了坐。
谷小风打开臌胀的行李箱,将第二天亮相要穿的西装取出来,挂在了衣柜里。
温颀托着下巴坐在一边,看着谷小风的行李箱渐渐空了,衣橱却满起来,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的衣服都太丑了。”
丑吗?谷小风下意识地垂目打量自己,她穿了一件黑色加绒卫衣,胸前还有一只粉色的哈喽K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