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风给患者做的这台手术叫心脏射频消融,手术创伤小,风险低,自普仁医院心内科开展这项技术,还没有失败的先例。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台小手术,谷小风失败了。
患者患有室上性心动过速,简单点说,就是一颗心跳太快,天天在胸膛头里作死作活,叫人吃勿消。结果,就因为谷小风手术时还惦记着那两巴掌,一不留神消融过度,导致患者心率过慢,更吃勿消了。
小手术搞出大事体,谷小风作为直接责任人,必须出面跟患者家属协商,但一向能说会道的她这回却不响了,只讲了两声“对不起”,就任由对方点着自己鼻子骂。沉默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反倒火上添油,后来愤怒的家属找去了医务科,扬言要跟医院打官司。医务科接到投诉,眼见苗头勿对,赶紧请出了科室主任林伟江。林伟江不愧是块老姜,先解释了手术的常见风险,又安排了后续的补救性治疗,满嘴一般人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很快就把患者及其家属摆平了,他们接受了谷小风的道歉与十万元的经济赔偿,还与院方达成了和解协议——由普仁医院为病人终身免费安装、更换心脏起搏器。
法律上将医疗事故分为四级,这场手术没有造成患者死亡、残疾或者其它严重功能障碍,理论上就是四级事故,所有事故类型里最轻的一种。普仁医院以往也出过这类事故,院办与医务科的态度全看患者,只要患者不找律师纠缠到底,他们也乐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只有谷小风晓得,这桩事体还没完。
病人家属签署了和解协议,院办松了一口气,便把谷小风的生杀大权交给了林伟江。接下来就是科室开会总结教训,批评并处罚直接责任人。
在科室会议之前,林伟江特意把谷小风单独叫来了自己的主任办公室。
谷小风明知山有虎,却也不得不向虎山行。经历了科室聚餐的荒唐一夜,她此去多长了一个心眼,悄悄地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又在林伟江的办公室门口站了五六分钟,做足心理建设,这才敲了门。
“进来。”
谷小风推门进去,迎面就是一排几乎铺满整面墙壁的荣誉书架,上面密密陈列着林伟江的各种证书与奖杯,什么“五一劳动奖章”,什么“首席专家聘书”,有的来自政府,有的来自企业,红彤彤金灿灿,相当了勿起。谷小风心里已经怄煞,还要装出微笑面孔,恭恭敬敬地对办公桌后的男人说:“林主任,您叫我。”林伟江似在看什么学术文献,正襟危坐,只微微抬手一招:“别站着了,过来坐。”
挨着办公桌的地方有一张三人位的折叠沙发,拉开就是一张床,供林主任闲时小憩。谷小风莫名觉得这张床“勿清爽”,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等□□。
人已坐定,林主任却不开口,依然自顾自地看资料,不时轻啜一口保温杯里的绿茶。谷小风□□干晾在一边,十来分钟过去,心里越来越没谱,只好主动说:“希望科室能念在我一贯的表现和态度上,也看在病人家属已经签署和解协议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犯。”
“小风啊,”林主任终于慢悠悠地合上笔记本,转过头来看着谷小风,“这次事故真的不应该,你一贯是个细心、负责的人,怎么会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是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谷小风差点发笑。说话时的林伟江和颜悦色,神态既轻松,又坦荡,仿佛根本忘了自己干过的荒唐事体。她只好配合地解释,家里没事,是她自己手术时分了心。
“那就是恋爱了,”林伟江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女孩一恋爱就容易分心。”
“我没恋爱。”
“没恋爱?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父母不着急?”
“着急也没用,”对方像是“划翎子”,但谷小风佯装听勿懂,“我喜欢一个人。”
“一个人有什么好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个人能陪伴你、照顾你,不是更好吗?”
下午两点多钟,一部分阳光被淡蓝色的窗帘滤去,剩下一部分便投在了一张年轻姣好的女性面孔上。其实林伟江以前从没注意过谷小风。科室里的女性医务人员清一色的素颜与白大褂,美的不拔萃,丑的也不出挑,好像都长得一式一样。也就聚餐那一晚,他喝得大醉,冷不防动了歪心思。这会儿人清醒了再看一眼,这小丫头确实蛮登样,只要稍稍打扮一下,立马就佼佼庸中了。
“幸亏患者家属大度,没有进一步把事态扩大。”说话间,他已起身走到谷小风身前,试探性地去摸她的脸,“事故已经发生,也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看看你自己,眼眶都青了,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哪知,谷小风跟触了电门一样,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她一边拗住老男人的手腕,一边厉声大叫:“林主任,请放尊重一点!”
“领导关心你的个人情况,你倒乱喊乱叫的发脾气?”林伟江悻悻地松了手,一张面孔极难看,嘴上还冠冕堂皇,“你的态度我已经清楚了。这个事故我还得跟鉴定小组一起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