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后退了一步,她计较小时候的事儿但也不想计较了。张越的爷爷从来就没喜欢过她,他是入赘女方家的,老婆很厉害,所以对接近他独孙的所有女生总是掩盖不住的挑剔。而那时候她年少,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只要能掳获了张越的心就好了,所以即便张越爷爷嫌弃的态度呼之欲出、即便妈妈因此用最难听的话骂她她也没有放弃靠近张越。
喜欢张越,真的是她做过最孤勇但也最后悔的事情了。她真的是用实际行动践行了“喜欢上一个人,就低到了尘埃里”,新时代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不该如此。
“薛小姐!”
薛苓璐挑眉转身,是店主姑娘拿着三朵粉色郁金香着急地跑过来。
“幸好你没走,要不你男朋友就要失望了。刚特地交代我给你。钱他付了。”
薛苓璐在女孩羡慕的眼神里接过这最近火遍全网络的粉色郁金香,笑容更加明媚。她和张越两人错开,用肩膀推开了店门。
秦潋歌扶着摩托把手,与她四目相对,说:“好久不见,苓璐学妹。”
薛苓璐将花束挪回胸前舒适好拿的位置,笑道:“是啊,好久不见,学姐。”
“约你见面,你说很忙。”她朝薛苓璐捧花的手故意看了看。
薛苓璐倒是不慌,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说谎:“确实很忙,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秦潋歌朝店内看去,道:“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和当时一样的结局。”
“不一样,学姐,”薛苓璐听出她的炫耀和骄傲,反驳,“你和张越一样,我不一样了。学姐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装肚子疼希望他能爱我的孩子了。”
比起那些,我有份更浓烈的感情需要被接受。
回到家薛苓璐就迫不及待拨高绥的电话,嘟嘟几声没人接就转战发语音。一条又一条,条条六十秒。
将整件事复述完后,她才反应过来,撑着脑袋思考:阿绥到底会不会每一条都认真听完呢?
半个小时后,没等到对象的回复,等来了她爸妈在家族群里的男女混合说教。
爸爸倒还好,说了几句以表担忧,但妈妈——说的话不怎么好听。“我看到网上那些信息了,你是嫌不够丢人要带着全家一起陪你丢人是吗?”“找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做生意的,都可以了,你都不缺吃不缺穿了。”“你非要找个这种的,别人顺便翻翻就把我们家的事情翻出来了,你看看现在网上有多少人在骂我们,说我们就是卖女儿的一家,说我们一直想让你嫌贫爱富。我们有逼过你吗?我有逼过你吗?”
太多了。
她手指往上一滑,来到了信息最底层,页面上满满的都是语音,只有这一行文字。
你能不能想想你到底配不配得上人家。
薛苓璐如蝴蝶般美丽的睫毛轻微颤抖,她强迫自己假装没看到这些信息,只有这样她才能将熄屏的动作进行到底。
清风从窗外席卷而来,带有南方特有的暖意。
她抱着膝盖的同时也将双手越来越往肩头方向移动,将自己紧紧护在了自给自足的安全领域。
特定的铃声响起,打碎这暖寒交替的孤寂。
“阿苓?我在清溪找到一处很漂亮的园子,你要不要来看看?”
她握着冰凉的金属,指尖也变得冰凉。本来他不说话的话,她会慢慢平静下来的;但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全世界自己最委屈。她握着那支没有温度的电子设备,泣不成声。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的,连唤了三声她的名字,急切又冲动。她破涕为笑,泪水还挂在脸上没有消失,她说:“高绥,那里真的很漂亮吗?会很温暖吗?我听说A国总是在下雨。”
高绥没有追问,他顺着她的话说:“A国的雨不刺骨,很温润。我看到的那栋小别墅很漂亮,后面是一片落叶林,有红色品种的枫叶树,还有腐朽的粗壮的木头。森林不大,但如果我们买下这里,以后我们的孩子会在那里度过一个特别的童年。”
孩子。
她鼻子酸了。
从来没有人跟她规划过这么温馨的以后。
“可是我还是想住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她手掌撑着淡黄色沙发一点点坐到地毯上,她选了一个好位置让脑袋能舒服地枕在沙发上,“梦泽现在就阴雨连绵,我不喜欢。每到这种天气,就会有难过的事情发生,就会很难过。”
“好。我们只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度过下半生。”
她再也忍不住了,整个脑袋埋在沙发里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清溪。
高绥正站在屋后小森林的朽木旁,踩在沙沙作响的落叶上,阳光透过树枝树叶之间的缝隙照射出来,是著名的丁达尔效应,安宁又神圣。
他还记得高中讲丁达尔效应的时候,坐在他前面的女孩就会靠着墙壁,半歪着身子,斜斜地看向老师和显示屏,眼神柔和、精神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