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称得算突然,又是程家家事,没带姜隽和秦伯棠去。程家不住弄堂,住在四合院。四合院,大门,第一进院,大堂,第二进院,书房,住宅,两侧有厢房,各房有走廊和隔扇门连接。第一进院种植梧桐和梓树,寓意桐梓交耀。第二进院种着萱草和香椿,寓意着椿萱并茂。处处都是金贵和讲究。同样的七十年代,有人为了一顿饭绞尽脑汁,也有人手指头缝露出来的富贵,都能闪瞎别人的眼。程家响应国家政策,除了此处碉楼细致的宅院晃人眼,里面布置还算简单,少了点压抑的气息。还没进院子,就听到程时关的声音:“爷爷,我爸糊涂了,您不能糊涂,沈行疆没有资格入我们程家的门”程时关的爷爷程文山和程含章的父亲程文远是亲兄弟,但兄弟间差了二十来岁,导致程文远和侄子程渡差不多,程含章和程时关年岁相当,又比程时关大了一辈。程文山样貌同程文远相似,岁数更大一些,马上六十,头发白了一半,声音暗哑:“有没有资格,也要听你太爷爷的意思。”有老爷子在,程文山都不能做主,程时关更不敢再说什么。程厌虎七十八岁,头发全白,却没有龙钟老态,经历岁月风霜的脸透着威压,双目锐利,他坐在堂厅主位上,怀里抱着穿着红色袄子的小糯糯,小糯糯一周岁多了,会爬以后满地乱窜,就是不爱说话,平时哼唧声都算给你面子。不管谁来教,小糯糯死活都不叫爸爸妈妈,也不叫太爷爷。程含章领着姜晚婉和沈行疆进来。原本坐在程厌虎怀里啃手指头的小糯糯,看到姜晚婉和沈行疆,撇开手扯着嗓子嗷一下哭了。“粑粑…麻麻……”小家伙生了一双和秦小也一样的眸子,哭起来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肥嘟嘟的小脚丫在程厌虎身上用力踹着。他激动的样子,特别像被坏人拐走的孩子,见到了自己亲生的爹娘。程含章扎心地啧了声:“臭小子你不叫我爹,感情你还没认清,谁是亲爹是不是!”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走过去把小糯糯拎起来,把他抱给姜晚婉。辛好秦小也不在,看到这臭小子认人作妈,也要伤心了。小家伙哭的鼻头红红的,可怜巴巴的伸手要抱抱,姜晚婉鼻子都酸了,她怕身上的寒气冷到他,把围巾和外套脱下来,才把小糯糯抱怀里。衣服里面是温热的,还有股她身上专属的好闻的味道,小糯糯闻到熟悉的味道,抽噎着搂住姜晚婉的脖子。“麻麻…”秦小也天天教他叫妈妈,小糯糯发音不太准,只能叫出来麻麻。小糯糯被带走有段时间了,姜晚婉还以为他不会认得她,没想到不仅认识,还把她认成他妈。她心疼的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瞧把我家糯糯委屈的,是我不好。”管它什么场合,屋里有什么人,姜晚婉都挡不住小家伙搂着她脖子,把眼泪擦她身上的催泪感。程含章看姜晚婉抱着孩子,沈行疆拎着衣服站在门口不方便:“来这边坐。”他示意程文远旁边的位置。沈行疆搂着姜晚婉的肩膀,带她在程文远身边坐下。姜晚婉坐下后,小糯糯趴在她怀里待了会儿,支起脖子眼泪汪汪对沈行疆伸出小胖手:“粑粑”小家伙奶乎乎的,模样和程含章像,他像程含章,连带着也有点沈行疆的影子。毕竟程含章和沈行疆的长相就有几分相似。沈行疆坐在这衣服没那么凉,倒也不用脱下衣服抱他,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在抱到孩子的瞬间,眼神柔和不少,春风化雨般。他怀里宽敞,小糯糯待的也舒服,没一会儿抽抽搭搭停下,他扭着小屁股坐在沈行疆腿上。得,程含章一看,更扎心了。他儿子坐人小两口怀里,活像一家人似的,偏生臭小子还一脸满足安逸。程文远没品尝出儿子的扎心,笑着和程老爷子说:“怪不得小糯糯回来不肯叫爹叫妈,晚上也不习惯和他们俩一起睡,八成把含章和小也当拐卖孩子的,臭小子怪机灵的,还能和他们装这么久。”程含章:“……”程渡看到小糯糯亲沈行疆,心里自豪得不行:“二叔,你也不看是谁生的儿子,我早就说行疆优秀了,你看,连你孙子都承认。”程时关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嘲讽的笑容。他目光落在姜晚婉身上,心里的酸楚冒着泡滚出来,当初没有移情别恋姜怜,现在就是他抱着满月的孩子,和姜晚婉回来过小年。她抱孩子的时候,笑容柔和,美得很宁静,家里若是能有一位这样的妻子做好饭等他回家,他做梦都会笑醒。都是男人,程时关那点心思瞒不过沈行疆,他牵起姜晚婉的手,十指相扣,什么都没说,就让程时关输得一败涂地。程时关别开眼,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人到齐了,程渡介绍:“爷爷,他就是我儿子沈行疆,当初是我辜负了菩然,害得她带着孩子嫁给泥腿子艰苦度日。”沈行疆皱起眉毛:“我爹不是泥腿子,没有他我不会坐在这里,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程渡连连点头:“是爹不对,说错话了。”程时关觉得自己坐在这特别可笑。他看向姜晚婉,想从她眼里寻求到哪怕一点点安慰也好。姜晚婉坐在沈行疆身边,眼睛看着沈行疆,一丝都不肯分给他。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和喜欢都给了沈行疆,他身体紧绷,手掌握成拳。程渡对老爷子说:“爷爷,我不能看着我亲生的孩子流落在外,高淑兰是个蛮妇,黑心肠的,她不让我把行疆认回来,您老一定要替我还有我可怜的儿子做主啊。”小糯糯靠在沈行疆怀里吃手指,也不知道程渡说话哪儿搞笑,小家伙流着口水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