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府老夫人的一句话,整个女眷席都静了。
方静宁骤然从先前的情绪中抽离,懵得彻底,脑子一片空白,周围人说了什么,她似乎都听不见了。
脸色苍白的人换成了魏梓兰。
每个人的声音,每个人的表情都放大,变成了令她难堪的利箭。
她禁不住红了眼眶,但她不敢当众失态,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否则府里绝不会饶了她,她日后也再难有好名声。
方静宁回过神来,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攥住身边魏梓月的手。
不能往大娘子那儿瞧。
哪怕她们先前的表现已经露出破绽,现在也不能转头,会将夫人们的注意力转到大娘子身上,对她的名声有碍。
有一丝挽回也好……
方静宁紧绷着身体,魏梓月则因为她的动作,下意识地瞧着她。
忠国公府其他女眷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如芒在背。
方静宁模样是好,可单薄细瘦,一看就不像是个好生养的,况且还是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福薄之女。
娄夫人就是因此,才不愿意向老国公夫人妥协,同意她和儿子魏琪的婚事。
老侯夫人不过是见了方静宁一面,能有多喜欢?
平南侯府这是宁可要方静宁,也不娶魏家女。
今日过后忠国公府就会成为京中的笑柄。
何其难堪。
老国公夫人握紧龙头杖,老脸生疼。
她体面尊荣了大半辈子,这么大岁数,被一个侯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婚事从一开始就是国公府推动,平南侯府从来没答应过,更没有定过人选,也是他们自己说方静宁没定亲,国公府打算为她找一门好亲,老侯夫人相中她,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除了国公府颜面受损……
平南侯府一点儿没受影响,还得了好名声。
好!真好!
老国公夫人满腔的怒火压在胸口。
气氛诡异而紧绷,各府的女眷悄悄交换眼神,按捺着激动。
戏台上,戏子唱着“盟约百年,如花美眷~~~”
老侯夫人笑盈盈道:“这可真应景。”
女眷们挂着笑脸,内心皆在腹诽:戏是老侯夫人点的,应不应景……可不是她说了算吗?
老侯夫人笑呵呵地问老国公夫人:“老姐姐,咱们两家多年的交情,我夸一句大,我家荣安一表人才,你们府上是中意的,我也喜欢方小娘子,正好教各府做个见证,今日就给两个孩子定下,如何?咱们喜上加喜。”
方静宁手冰凉。
老侯夫人温热的手掌圈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方静宁手上一片暖意,心里的冷却驱不散。
身为女子,只能随波逐流,自己的婚嫁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老侯夫人期待地看着老国公夫人,等她答复。
各府的女眷们也都看着忠国公府的老夫人,无人有心情听戏。
平南侯府继承人的品貌有目共睹,先前对侯府施压逼他们承认婚事的是国公府,如今反过来,侯府要结亲,只是结亲的对象不是魏姓,他们若是不同意,国公府就没脸了。
老国公夫人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一副为外孙女高兴的神色,道:“静娘能有侯府这样的婆家,是她的福气,我再没有不同意的。”
老侯夫人眉开眼笑,直接拔下手腕上的陪嫁玉镯,往方静宁的手上套,“好孩子,收下吧。”
方静宁慌乱地看向外祖母。
“收下吧。”
老国公夫人笑得仿佛真心实意的欣慰。
国公夫人小王氏和二房娄夫人没婆婆那么好的养气功夫,看着这一幕,表情都不太自然。
方静宁怔怔地看着手腕上价值连城的玉镯,没有任何喜悦,心底像是有一块空洞,拉扯着她。
·
侯府和国公府这场戏,直到戏台上的戏停了,才传到男人们那头。
忠国公一瞬间脸色铁青,若不是老国公夫人命人传话的时候三令五申要他顾念大局,他就直接甩手而去了。
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忠国公府的笑话。
国公府的人都格外难熬。
唯独魏琪不知道,他跟朱振等人玩儿得乐不思蜀,宴席结束,登上国公府马车的时候还意犹未尽。
魏琪和老国公夫人一辆马车,马车门一合上,老国公夫人的脸色便彻底沉下来,冷若冰霜。
魏琪脸上的笑意还在,有些奇怪地问:“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他是个天真的性子,一向和方静宁好,若是知道了,定然要当场闹起来。
是以老国公夫人看他一眼,没有说出来。
后面的马车上,是方静宁她们四个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