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稳住身子,回过头看他。
他眨眨眼睛。
我的视线在他身上,由头到尾地逡巡了一圈——
实在没看出来什么以后,我忍不住开口,问:“你有枕头吗?”
他:“?”
我言简意赅地说明自己的困境:“……脖子不舒服,睡不着,很难受。”
他露出为难而纠结的表情。
我从他的表情中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叹了口气,不抱任何希望地把额头抵到了前方乘客的座椅上……算了,放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享,非要逃婚,这是我应得的。
拉链声和水瓶塑料的响动声相继响起,少年清亮的音色再次从身侧传来:
“用这个吧。”
我循声望去,他手上还拿着那瓶水,只是瓶身包上了柔软的衣物。
“用这个垫在脖子后面,应该就不会难受了,这是以前一起旅行的大叔教给我的。”他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地道,“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有用。”
“谢谢。”我终于带了点真心实意地和他对话,接过水瓶,按着他说的话垫在脖子后。
他还是笑:“不客气!……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靠在我这边试试,我完全没问题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这就不必了。”我冷漠拒绝。
——等下了车,我就要甩掉他。
……
已经不知道到底在车上浪费了多久的时间,在我的耐心彻底告罄之前,汽车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我把水瓶还给身边的少年,拎着袋子下了车。
他也跟着我一起下车。
“你不是要回家吗?”我问。
他答道:“嗯……但是我已经答应了酷拉皮卡和奇犽,要优先保护你。”
“你和他们关系很好?”我又问,“我听糜稽说,之前有一群闯进家里非要把奇犽带走的家伙,难道就是你们吗?”
他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的眼睛是棕红色的,晶莹澄澈,干净又明亮,和我见过所有人的眼睛都不一样,生气勃勃。
能够在揍敌客的压力下、将他们家未来的继承人带走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我实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无害又明亮,像是某种单纯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总是压抑着的恶意不由自主地又被勾了出来,我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接着很快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的寒意。
“一定很不容易吧,他们家人很难对付的。”我轻飘飘地说着,“对了,我好像有东西落在刚才那辆车上了……既然你能把奇犽从揍敌客家带走,想必也有办法追上那辆车,帮我把东西拿回来吧?”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便道:“拜托你了,谢谢。”
不过,我的分析能力告诉我,他是不会拒绝我的。
果然,下一刻,看上去单纯无害的少年神色凝重几分,抬眼望向早就已经没影的汽车远去的方向,担忧地问:
“这样吗……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我毫不犹豫地道,“所以拜托你了。”
我撩开头发,在动作间隙不动声色取下挂在耳垂上的耳饰,利用滑落的惯性,将它从掌心藏进袖子里,示意面前的少年看向我空荡荡的一只耳朵,谎话张口就来:
“是我家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
几分钟以后,轮到我注视少年远去的背影。
仅凭脚力,他竟然真的能与路上的小轿车并排而行。
这是何等可怕的耐力与速度?
怪不得这家伙能和揍敌客做朋友。
这样看来,说不定他真的能追上那辆我们刚刚下来的长途汽车。
可惜后续与我无关,我要趁他不在,抓紧时间逃跑了。
我打开手机研究了一会儿,就去买了张新车票。
下一班车十分钟后就到,我很快上了车,还不忘往窗外看了看:
很好,杰·富力士还没有出现,想必我真的摆脱他了。
这个过程出乎意料的简单。
我心情很好地微笑着,闭上眼睛小憩,交通工具的颠簸仍然会让我感到晕眩,赶着上车而没能吃饭的胃部也在隐隐抗议……但是,一想到我摆脱了和揍敌客有关的一切人士,我就抑制不住地高兴。
这高兴没能持续太久。
汽车行驶了一段距离,路上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我看着被雨水切割的模糊不清的景象,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司机突然踩停了车辆。
乘客们躁动起来。
我抬眼往司机的方向望去,却在观察到司机的情况之前,先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