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荆州那边传来的关于汉中的消息,确实让人如鲠在喉。
刘备颇受震动,以至于连曹操究竟是怎么攻破阳平关的,他都还没搞清楚,就先急于问对策,想让诸葛亮帮他好好参谋参谋,眼下这局该如何应对。
因为按照刘备过去两年,跟诸葛兄弟反复推演定下的基调。
对付曹操,就应该是“在和平时期,我军在前线相持稳住,然后腾出一只手收拾后方的其他零散势力”。
而一旦“天下有变”,也就是曹操一方的兵力被其他诸侯牵制住、曹操有别的大举动时,刘备军也就要趁机在曹军薄弱的位置来几下。能趁机捡便宜削弱一点,就尽量削弱一点。
如此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慢慢把曹刘之间的账面绝对实力差距抹平。最后量变积累形成质变,在敌我强弱彻底逆转后,就对曹操发动总攻!
按照这个模型去套,眼下刘备已经打完了辽东,而曹操在打张鲁,还没完全打完,似乎还有点时间差窗口期可以抓——那要如何抓,才能利益最大化呢?
面对主公的热切提问,诸葛亮也不由认真审视了一下过去两年,自己和大哥曾经定下的基调。
他没有直接生搬硬套,而是结合了眼下的实际情况,没有任何历史包袱、没有任何路径依赖的冷眼审视。
羽扇在诸葛亮手中无声摇曳,也不知摇了多久,他才缓缓说道:
“按说,依照当初我与家兄为主公商定的方略,如今也算‘天下有变’,我军确实应该趁机在跟曹军控制区直接接壤的地带,找几个曹军的凸出部,给他们来几下,能打几场歼灭战,就尽量打几场歼灭战。
一旦曹军对西边的用兵彻底结束,被我们牵制回来了,我们就该重新防守,退回险要之地固守,不给曹军继续打消耗战拉锯战的机会。这般每次蚕食一点点,确实可以削弱曹操,积少成多。”
诸葛亮先梳理了曾经的计划,但并没有立刻下结论。他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也抬头看了一眼刘备,两人目光对视,他也从刘备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和不忍。
然后诸葛亮才颇受鼓舞地话锋一转:“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们定下这个方略时,只是泛泛而谈,并没有想过曹操如果对其他诸侯动手,下一步具体会打谁。
而当初的计划,其实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一旦在曹军那几个平原凸出部上,打那些‘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歼灭战,很容易打成拉锯。
比如要是选取鲁郡、符离这两处凸出部进攻,一两个月时间,可能也就稍微歼灭一些敌人,抢掠一些人口。等曹军主力回防,我们在平原上站不稳脚跟,还得撤退。如此多拉锯几次,才能把敌我实力扭转,而这个过程中,死伤的都是我大汉百姓。
相比之下,如果有别的选择,能够打下来一块地就稳稳站住,哪怕曹军回防我们也不用怕、不用撤,吃下一口算一口,岂不更好?”
诸葛亮想问题,还是非常悲天悯人的。
削弱曹操固然重要,但如果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稳扎稳打,打下来的地盘就能直接安民,不会反复。而另一条路虽然也能削弱曹操,可百姓要受更多苦,可能会被反复洗,那么相比之下,诸葛亮宁可选前一条,哪怕前一条的绝对收益量更少一些。
诸葛亮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打下一块地盘,然后地盘本身守不住、只能把百姓迁移走拉回自己的核心领土,然后把人口搬空的荒地丢还给曹操。
刘备也是悲天悯人的君主,所以他只是听诸葛亮稍微点拨了几句,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曲折。
拉锯战每多拉一回合,死伤的都是大汉百姓呐!这些人将来迟早都是他的子民。
刘备便长叹一声,主动挑明道:“孤知道先生的意思了,先生是说,当初设想的方略,只是胜在泛泛而谈,只要出现曹军重心西移的情况,我们就可以趁虚打一下。
但是,更泛用的方略,未必是最适合眼下情况的。要是曹操这次兵力西移的空虚期,是为了打韩遂,那么先生和子瑜当年想的方略,就能直接用。
但现在曹操打的是张鲁,所以先生还有更好的办法教我?”
诸葛亮听主公主动把这层话点破了,也是欣慰一笑。
主公这几年,思维有长进呐,已经会这么理性对照地分析问题了。
果然刘备身边高智商谋士多了,他天天跟着切磋,耳濡目染,决策能力和判断力都明显提升了。
诸葛亮:“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曹操打的是韩遂,那么他的行动不会威胁到其他诸侯,不会让其他诸侯恐慌,我们也就陷于大义名分,不能对除了曹操以外的其他诸侯,扩张势力。
但如今曹操打的是张鲁,他翻越秦岭,攻破阳平关,连接汉中和蜀中的金牛道,也暴露在曹操兵锋威胁之下。这个节骨眼上,刘璋又岂会不恐惧?
如此一来,我们若是摆出‘曹操打哪里,我们就救哪里’的姿态,去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