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沉默了,电话那端嘈杂一瞬,又恢复安静,似乎是那人将手机拿开,仔细观察了电话号码。
“啊哈,白天?”男人抿开笑意,“你怎么拿到我的电话的?”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陆白天回答。
对面的男人因为陆白天的态度而有些惊讶,他不记得记忆里唯唯诺诺的女孩是这样一个漠然的声线。
男人发出笑声,他没再对此说什么,而是问:“白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还有点忙,或者你晚点再给我打电话,怎么样?”
电话那端确实传来嘈杂的声响,林衡意想要挂断电话,却被陆白天打断了。
“等等。”陆白天微微提高音量,她盯着窗外藤蔓的绿芽,被撕开与楼梯连接的它正在风中艰难摇晃。
“约个时间吧,我想见你。”陆白天说。
陆白天很少见到林衡意,从她记事开始,她的生命里就只有陆鸣知了。但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还是对他有印象的,那时候陆鸣知还有工作,她们不住在这栋楼里,生活条件也比现在好一些。
在楼下玩的时候,她总能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路口冲着她笑,不懂事的她还曾接过男人递来的棒棒糖。
直到后来这样的场景被陆鸣知撞见,一向温柔的陆鸣知忽然爆发了可怖的怒火,她抢过陆白天手里的棒棒糖,拼了命地用包去打男人,陆白天则吓得跑回家将头蒙在被子里,躲了整整一个晚上。
再后来总有人找上门,有时候是一对老夫妇,有时候是个衣着光鲜的女人,每当那些人来的时候,陆鸣知总会把陆白天锁在屋里,等外面一点声响都没了,门才会被打开。
陆白天会被陆鸣知抱着出门吃饭,在夏夜的微风下,陆鸣知的怀抱散发着咸湿的泪水气味。
再后面她们搬走了,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也没有见过他那些家人,只有陆鸣知和她,平平淡淡地活着。
虽然陆白天因为没有爸爸这件事从小就被欺负,但至少在陆鸣知发病之前,她们的生活都还算平稳。
而陆白天知晓自己是私生子这件事,还是在同学和街坊邻居的嘴里,嚼舌根的人们似乎并不会避开小孩,甚至乐忠于当着她的面,用方言说那些肮脏下流的话。
陆白天很聪明,她其实听得懂那些叽里咕噜的话,而且听得很清楚。
但她从来没有告诉过陆鸣知,她知道有关于自己的一切。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来打乱了她的生活,她大概率下半辈子都不会和林衡意说一句话,她沉默,怯懦,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她和陆鸣知都没有资本去对抗什么,能够平安,就是最大的愿望。
林家或许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能够像现在一样,肆无忌惮。
林衡意把陆白天约在了市中心商场顶楼的某个西餐店,店里有独立的电梯,从进电梯开始就有人指引,环境高雅,私密性很好。
即使陆白天的穿着和这里格格不入,引导的服务生也没有多看一眼,他将人带到包厢门口,将门打开。
包厢正对着偌大的湖面,此时黄昏正浓,夕阳将湖面熔成一滩金水,包厢内似乎也波光粼粼。
林衡意正西装革履坐在桌边,低头看着kindle,听到动静后抬头,推了推眼睛,含笑起身。
和蔼道:“白天,过来。”
陆白天以为自己会很惶恐,很紧张,然而此时的情绪却出乎她意料地平静,虽然指尖在发抖,但不足以让她失态。
她低头看了眼消息,许黎明正和她报备着晚饭,吐槽某一家的日料好难吃。
陆白天给她回了消息,收起手机,坐在林衡意对面,林衡意的目光在她的t恤上打了个转,微微叹息。
“白天,你喜欢吃牛排吗?”林衡意将餐盘放在陆白天面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
陆白天摇头:“没吃过。”
林衡意点点头,他拿过盘子给陆白天切着肉,时不时看她一眼,女孩和他印象中没什么大的差别,依旧安静沉默,没什么话,但是漂亮了很多。
之前在华传看见陆白天时,她还是个时常驼着背,不敢抬头看人的姑娘,样貌和装扮都平平无奇,扔进人群里都不会看一眼。
他起初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还试图去看过她,但后来陆鸣知的精神出了问题,他就放弃了。
“白天,爸爸……”
“林先生。”陆白天开口打断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抬着,“不好意思,我没有爸爸。”
林衡意脸上的笑容卡顿一瞬,而后轻轻摇头,似乎认可了这个说法:“我对不起你们两个,所以你现在恨我,也是应该的。”
他切完了牛肉,将餐盘放回陆白天面前:“快吃吧,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你妈妈她……”
陆白天看着洁白的餐盘和上面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