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看。
“你们两个说实话——”郑琴宁突然开口。
“早知道最后也是这样分不开,会不会后悔之前几年没有主动去找对方?”
“没。”“有。”
二人同时开口,答案却全然不同。
宋茵愣愣转头,看了周戮岳一眼。她的答案是没。而周戮岳却说的是“有”。
宋茵从来没后悔过在美国独自待着的那些年。人生境遇是个人造化。她当年在海市实在呆不下去,换作世上任何十七岁的女孩子,也很难呆下去。她承了这样的命数,即便多走几年弯路,能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回到正轨,已是万幸之幸。
可周戮岳却那样坚定地回答“有”。
“我最后悔的便是,你最需要疗伤的那几年没陪在你身边。”他看着宋茵,一字一句。风吹在二人脸侧,带走漫长七年的生离。宋茵此时忽然四周连氧气都汹涌。她胸口一起一伏。
这么多年来,没人分担她的苦难。难以言说的苦难。能怪罪的人都葬于黄土。她不想随意怨怼。可如今却有人对她说,她受苦,他有错。
其实周戮岳有什么错?他根本都不认识任达闻来的。说起来还是宋茵硬要拉他淌这趟浑水。
谁也拧不过命运的绳。可那人爱你。便心甘情愿要承受这舛途。
“能忘掉的事情就不要一直记住。”宋茵摸周戮岳的头发,重复郑琴宁讲的箴言。
他们最后也没回阳平看老师。无他,宋茵当年的事给小城的人冲击余波不散。她无意搅扰他人平静生活。不过,宋茵在路边买了束亮丽的花,放在学校门口。
那是七年来她感到人生最平静的一个午后。
毕竟当初离开阳平中学,是带着血案、耻辱和永不回头的勇气。
周戮岳陪宋茵站在阳平门口看完了海市的一场日落。十七岁的少年,骑脚踏单车要载玛丽安娜小姐回家的少年,已经长成参天一株大树成为她的倚靠。而在港城,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家。
从七年前葬礼第一次见面。人群里心照不宣的一眼,二人已经不自知中投下命运的赌注。
那就是两个命途多舛的少年从此上下求索的核心。
火中取栗,自投罗网。
只为求得一个安心之处,一个无需逃离魔爪,也没人要债的家,而已。
一年以后《春鲤》斩获金像数奖。周戮岳进入影帝候选人。而宋茵坐在观众席里盯着他发表感言。
“为什么穿绣球花来首映礼?”
“看到就是春天了。”周戮岳想想,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