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宋茵。”
“年龄?”
问讯人员是年轻辅警,粤语讲到一半觉得不耐烦,索性把表格给宋茵让她自己填。墨绿色签字笔她握在手心却发抖,悬在纸上至少三分钟未曾下笔。身后有办其他事的老人家催促:好了没有小姐?
好了。她连忙回神递过去,又听得老人家一声安慰:莫担心,警察会帮你。
梁涵的养父母远在新西兰度假。港城这边,能操心他安危的,只有宋茵而已。
警方的问讯并不怎样急迫正式。毕竟失踪时间还没到二十四小时。这么赶忙叫宋茵过来,是因为林薇的明星效应已经使媒体把警局外围得水泄不通。案子只能速破。
虽然新闻里暂时还没提及梁涵,但他和林薇一起失踪在巴黎已经无争事实。据巴黎那边的当局说,二人消失在一个监控死角。
之所以失踪案报得这样快,是因为林薇当天本来要和朋友去参加一场珠宝拍卖。她是出了名的珠宝迷,实在没有理由突然缺席失联。朋友虑及她是明星,又因为被狗仔追才来欧洲度假,便立刻报警。
梁涵和林薇认识的时间很短,社交圈可以说毫无重叠。警方也从这一点判断,如果二人是共同被绑匪劫持,那应当百分之七十的概率是一场随机作案,而并非熟人报复。
这下调查愈发陷入一潭死水。
“请回家等消息,宋小姐,有进展我们一定马上联系您。”警方抚慰她,但并不很认真,大抵因为看过资料知道她和梁涵毫无血缘关系,且认识不过两月而已。
宋茵做完问讯,等在警局大厅的长椅上,听见外面人声鼎沸,手里一杯警察给的热水,木愣愣望着白色瓷砖地。
警局里空调开到十八度,冻得人喝热水也打颤。
她整个人混沌,根本辨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才这样吵。
不知道几点钟,也不记得自己有无吃过饭,只知道抬脚就无力,胃部抽筋到一步路走不得,只能坐在原地喝水。
人生第一次有这样完全失控的体验。
茫茫中有人把男式衬衫披在她肩头。宋茵以为是警察,刚想道谢,抬头才发现是周戮岳。
“我来晚了。”他轻轻讲。
顶上白炽灯明明固定住却也好像摇晃两下。宋茵被他揽入怀中,脸抵着他的衣衫,才发觉半边面颊已经湿透。
那岂是灯影,是她泪眼朦胧。
周戮岳并没问什么细节,只顾先托着她从小门走出警局。一路坐的士,宋茵都无话,直至开进隧道,由暗转明的一刹那才忽然哭得止不住颤抖。
隧道使她想起梁涵。这一点周戮岳明白。所以他没有用言语去安慰,只管叫她靠住自己肩膀尽情流泪。宋茵哭起来不喜欢发出声音,平日淡泊的五官却全拧在一块,叫人望了喉堵鼻酸,不必讯问也知道是撕心裂肺痛楚。
警察当然不了解她重感情的那一面啊,只觉得无血缘便没太多牵挂。只有宋茵自己知道,她的一生所谓的亲情确实太少。以至于蔓延至梁玲,陈蕊,乃至梁涵,那些觉察自己被关怀珍重的瞬间,于她来说都是恩情。
不是爱,是恩。要翻倍回报才算恩。
可惜如今好像了无机会。
“先别多想,目前失踪甚至都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们先回家吃饭睡觉,要有好体力才可以配合警方做一切工作,明天我们一起再来警局。”
周戮岳像是知道她内心渐堕深渊,反复讲一些坚定的话来宽慰。今晚也是他头一次这样话多。上了楼,到公寓门前,宋茵忽然靠在他胸口,慢慢地,竟然哭出声音来。
“不要离开我。”她小兽般呜咽。
“永远不会。”他说。
进了宋茵家周戮岳便立刻去做饭,盯着她勉强吃完一碗番茄鸡蛋面,帮她整理好被褥开好空调,躺在她身边陪伴。等宋茵反反复复哭累了睡着,他再自己去沙发睡。如此折腾一番已经快凌晨。而明天是春鲤的一场重头戏。
“导演,我明天想请个假。”凌晨一点,周戮岳去阳台跟曾宸打电话。
“你他妈真懂得尊重人。这个点跟我请假啊。”曾宸不知道躁郁症又犯还是喝醉酒,直接在电话里同他口齿不清大呼小叫。
“宋茵的弟弟出事了。”
“刚高中毕业的男孩,去国外旅游,失踪。”
“和林薇一起失踪。”
“拍戏的那个林薇,很红的那个。上新闻了。”
“媒体有点傻逼的。明天要再去一趟警察局。”
周戮岳断断续续地描述,电话那头竟然也不插嘴,一直沉默,不知道震惊还是无语。总而言之,再开口时,那语气显然清楚许多。
“行,准你一天假。”曾宸讲完,吸气吐气几番,周戮岳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抽烟,“你告诉我警局地址。”
周戮岳刚想回答,就发现对方已经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