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大事,有人传宗接代了,祖坟不会断了香火。
我太爷和我爷爷还有我爹摆了一天的席面,请全村人吃油泼面和豆腐宴。
那年月没油水,油泼面管够就算是上等酒席了,还能喝酒,瓜子花生敞开吃。
席面开到了晚上,大家都喝的很高兴。
这时候,门口传出了一阵晃铃铛的声音,还有人在哼哼唧唧唱着些什么。
“春城花飞飞,蛇虫四处追,不怕妖孽来,我道显神威!”
原来是个游方的老道经过我们这儿,手里晃着黄铜铃铛,左手拿着个招牌,嘴里唱着念词儿。
我爸嫌这老道哼唧的词儿晦气,就准备出去打发他走。
结果我太爷说让我爹亲自去把那老道士接进来。
我太爷是全家的主心骨,也是全村辈分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他说话,通常没人敢不听。
我爹于是出门去客客气气地把老道士接进来。
老道士穿的破破烂烂,左脚布鞋还露着大脚趾头,一头长发都擀毡了,只是那一对儿眼睛眼光十足。
“仙长哪里来,且喝杯喜酒,暂作休息。”
我太爷对于僧道一向礼遇有加。
“老太爷,贫道稽首了!”
老道士作揖抱拳,便在主桌上坐了下来,我太爷和我爷爷还有我爹亲自作陪。
“不知仙长何处求道?”
我太爷亲自给老道士斟了一杯酒。
“贫道正一神霄派马不前,自燕赵而来,云游到此,昨日夜观天象,只见满天星宿俱在,唯独荧惑星旁的一颗童子星不知去处。”
老道士言罢自顾自喝了一杯酒。
我太爷听出了端倪,连忙问道:“仙长何意?莫非我这曾孙· · · ·”
“老太爷,贫道有话就直说了,这孩子不是凡胎,乃是三十二重天,火德真君驾下炼火童子转世。”
“哈哈哈,道爷,您吃醉了。”
我爹和我爷爷当时都没当回事儿,只道这老牛鼻子不胜酒力吃醉了在说胡话,于是一笑了之。
只有我太爷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老道长眯着眼睛看向我太爷。
“老太爷可知火德真君否?”
“火德真君便是荧惑星,常言道:荧惑小儿入南斗,真龙天子殿下走,荧惑主凶,乃刀兵之乱者也。”
太爷说话颇有些夫子的味道。
“老太爷说的不错,此子降生,头顶六丁神火,今生必定招神惹鬼· · · · ”
老道士未曾说完,我爸蹭的一下就急了。
我爹一摔酒杯指着老道士鼻子就骂起来:“你这老白毛的臭道士,我家不曾失礼于你,你敢咒我儿子!?”
“闭嘴!”
太爷喝退了我爹,但脸色也黑了下去。
虽然我太爷尊敬僧道,但这老道说的话也未免太过离奇,实难让人相信。
“老太爷,贫道所言句句属实,此子降生,如烈火焚天,虽然诸般邪祟不敢近身,但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这六把真火,只怕会烧着他自己,可如果能跟老道学艺,或可躲过劫数,将来前程无量。”
我太爷看着怀抱里头,肉嘟嘟的我,怎么也不相信我会多灾多难,更别提让我跟着老道士学艺了。
看老道士这德行,恐怕还没出腊月就能饿死我。
“仙长吃醉了,今晚便在我这里歇息,明日就启程上路吧。”
太爷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老道士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一抱拳。
“老太爷既然不信,那咱们就当做从来没见过面,但休怪老道多嘴,我这里有太上灵符一道,可暂时压住他一身真火,但也只保七年,届时若是诸位想通了,便去九里坡黄家庄找我。”
说罢,老道士把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符放在桌上,便又晃动着铃铛出门而去。
“落地哭三声,福祸命注定,哈哈哈哈。”
这件事儿大家都只当老道士装神弄鬼,没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我周岁的时候,太爷还给我起了大名。
江初年。
初年二字取自号称孤篇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