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桑课故意落后那人两步,准备随时溜走,谁知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念头,竟然一直在打探她的来历。
无非是什么,叫什么名儿啦,家在哪儿啦,怎么会到裴府来的?
等等等等……
这些问题自然都被桑课随便编了个谎忽悠过去了。
“大公子。”
这会儿府里的人大多都在忙着裴玉璃的婚事,他们这一路上就碰见一两个人。
听到那些人对他的称呼,桑课眼前一亮,心中已经有了个不错的计策。
“去将……”
裴玉玟刚解开外袍的衣带,却突然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站在他身后的桑课“邪恶”一笑,又戳了戳他确认他确实晕过去了。
桑课换上裴玉玟的易容,大摇大摆的回到了裴玉璃的小院。
这次的易容比较仓促,她还不够了解裴玉玟的性情,只能根据方才短时间的相处尽力模仿。
“大公子。”
桑课微笑、点头,问道:“玉璃收拾好了吗?本少想与她见上一面。”
守在门口的下人进屋通报,不一会儿便出来告诉她可以了。
桑课清退了其他人,径自走到裴玉璃的身后。
“大哥。”
裴玉璃清清冷冷的叫了一声。
桑课压着嗓子道:“你想好了吗?”
“大哥,这桩婚事,从来都由不得我‘想好’,不是吗?”
桑课听出这话中仍是隐藏着几分不屈,又问:“那你甘心吗?”
裴玉璃却突然转身,含悲欲泣的看着她,字字泣血道:“大哥,我生于斯长于斯,我绝不会忘了裴家的养育之恩的,我已经身不由己,心如死灰了,难道你还要强迫我‘死灰复燃’吗?”
桑课被那双眼睛中的绝望深深的震撼了,她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玉璃恢复了平静,又变回了那副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神情,刚刚的那几句话仿佛就是属于裴玉璃的灵魂最后的爆发,现在她又被困在那个躯壳中去了。
若是没有变故,今天过后,她就将变成六王府的精致盆栽,直到某一天枯萎、消失。
桑课抬起右手,才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
镜子中,裴玉璃面无表情的梳着自己的头发,突然,桑课的右手轻轻扶过她的脸侧,一张薄如蝉翼的假面被撕了下来。
裴玉璃一惊,差点尖叫出声。
“嘘。”
桑课微微俯下身,看着镜中的裴玉璃,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可以带你走。”
裴玉璃眼神剧烈震动,可她最终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遮掩了她眼中的波动。
“已经……迟了。”
裴玉璃声音颤抖着说出了这几个字,一滴泪水顺着她姣好的面庞落下。
佘府。
“她……不愿意走?”,公孙信的声音中透露着迷茫。
桑课点了点头,道:“她说,已经晚了,她不能连累……旁人。”
“晚了?”,公孙信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萧舍叹了口气,他看着一直黑着脸打哈欠的孙弱文,问道:“大哥,二哥有几成希望可以恢复记忆?”
孙弱文疲惫的按了按额头,无奈道:“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能不能恢复只能看运气了。”
“走吧。”
桑课突然站了起来,道。
“去现场看看,说不定刺激一下,就能想起来了。”
萧舍也站了起来,道:“只能如此了。温姨,你伤势未愈,且留在府里安心养着。”
“嗯。”
一行人走出佘府,混入了街上的攘攘人群。
四大家族之一的裴家和六王爷的联姻,声势自然浩大。
裴玉璃在吹吹打打的簇拥下进了花轿,这一幕正落在站在人群中的公孙信的眼中。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身影,一种强烈的悲伤涌上心头,却寻不到这种悲伤的源头。
他好想抛却一切,什么也不顾了,就这样冲过去,问她一句:“我到底忘了什么?”
他的心已经模拟了无数遍,然而他的腿却只能死死的钉在原地。
他是公孙家的二公子,是父亲和母亲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换回来的孩子,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他不能什么也不顾。
世俗的枷锁将他托起,又将他捆住。
是他……怯懦。
他甚至不如那个敢于对抗一切,偷跑出来,亲自和他对峙的……裴玉璃。
“裴、玉、璃,你究竟是谁?”
新娘的花桥淹没在一片喜庆的红,朝六王府行进。
轿外的人群抢着散落的喜银,喜地欢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