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意满头细密汗露,疼得呼吸都颤抖了几分,侵脏腑的毒素让她深刻明白自己的处境。
一番谋划在被背叛后一切就都超出了掌控,而她没能轻松除去她,纵使不甘心能做的也不多了。
程楚清明的眼神泰然自若的看着自己,也是在等待着自己毒发,或是等待着自己的动作吧。
而自己没有直接动手才让她多了份好奇之心挑明了话。
程如意叹了口气,惨然一笑自嘲的低声说道:“这么久了你还无恙,我就该想到的。”
只一笑又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乌黑色的浓血溢出。
骤苦的小脸里不见狰狞,却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模样,脆弱得让人心生怜悯。
程楚垂眸摒掉不忍,直言道:“我只是稍加试探,没想你还真就承认了。只可惜,我没有解药。”
一字一句都已叫人明了当下处境,极域出来的人,还真是很不一样。
程如意了然笑笑,睫毛轻颤似怅然若失的摇头:“楚楚姑娘,不管你信不信,如意未曾想过与极域之人为敌,只是,如意…”
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腥液,目深幽幽,轻声低喃,“遂言既妄矣,倾了,无怨兮。”
程楚嚅嚅嘴没说话,虽然没听懂却也察觉出程如意濒死的自觉。
“楚楚姑娘非我大夏人,然佛夷於教於理,具有其道。”
话落没等得人言语,却清楚瞧见了那眼底的一丝悲悯。
程如意灰色眸目里悲凉漫浮,逐渐染上一层光华,似洞悉一切,似意已决。
颤息片刻,程如意顿然道:“楚楚姑娘,可愿与我交易?”
程楚眼神幽深,一刹的凝聚又轻易被程如意捕捉。
没待来答案。
程如意继续说道:“如意请以自身所有,只换楚楚姑娘一物事托付。”
“...你不赔,我如愿。
程楚姑娘可能念你我相识一场的缘分,予我,与我契约协议?”
本以为自己能安然坐收渔翁之利,这个聪明的女子周身流露出的决然与底蕴,说出的契约协议,猛然冲击向程楚心神,直让程楚心底的涩意涌上鼻尖。
“好。”
应声干脆也难掩喉低的干涩,程楚心有愧却无悔。
算计的人终要尝被算计的结果。
果真如己所想...程如意长舒一口气,暗哑嗓音吐露出声,字字清晰:“他...在上京...请以如意之名交还与他。”
“为免多忧,还请姑娘暂且不要告知如意家人,如意身故的消息。”
“此番交易,务必代如意……亲手转交此物。”
...
斜倚着的程如意,那双逐渐涣散的眼里自始至终都不曾露出失态,像是有浸骨的骄傲,有至死的不渝。
程楚抬手,触及那相似的轻柔。
凉玉温润,倩眼凝结微瞌。
既已为此付出了代价,就算她心还存阴谋,程楚也只是叹息一声,罢了。
抱起那瘦弱的温软,直冲而去。
......
晌午,月涯寨。
灼晒后的废墟里飘飞的灰烬尘腥与熟肉的焦糊味,捂着帕子也难掩其刺鼻的气味。
“咳咳...”骆霄手捂帕子遮挡着口鼻轻咳。
缓步走在月涯寨废墟之上,所过之处,尽是断肢残虚竟无一是完整。
大火的燃点似从西北处引燃,未燃尽的梁柱上还能见散乱的箭矢和被刀刃劈砍的深痕,多为寸指深的斩刀刃迹。
石砌小道上遍布凌乱的痕迹,而寨外沿朝外的脚印又清晰有序,没有清理战场遮掩的迹象。
显然这些凶徒有十足把握,笃定这场夜袭几无人能遁逃成功。
骆霄面色微白,拔出紧钉在木头上的一根箭矢。
打眼一看形似南方军制的三不齐,然精铁锤炼的艾叶箭镞竟比普通的艾叶箭更显锐利。
二尺箭竹上卫所官制的印记已被遮盖,后端的雁翎染了漆墨,应是增加尾羽硬度和标记作用,箭镞上卫所官制的印却没有,材质是新铸造的精铁。
骆霄抛起手中箭矢,稍一掂重,霍地猛振臂,‘铎’一声,扎进塌梁的箭矢尾羽轻颤。
还是一支精准度极高的三不齐。
“呵,十八去把箭矢全都收集出来。”冷然的声音缓缓。
骆十八哀怨偷瞄捂着帕子轻咳的人,认命转过身时正与骆八一擦肩而过。
冷眸扫视而来,骆八一疑惑望向骆十八离去的背影,不解的眸色转瞬收敛:
“爷,邀月已确认程六姑娘居住的竹楼,竹楼内有一具女子尸首,看骨龄和身形都肖似程六姑娘。”
骆霄转回身,淡声道:“去看看。”
...
焚烧后的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