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山另一头,月涯寨里又是别样的风景。
涯老寨主眯着眼,粗糙的大手拿着长烟斗在木榔上磕了嗑,又从侧衣口袋里捏出一大撮烟丝充填进烟斗,打开小火折子点燃。
今日龙舟赛上,汉子们给月涯寨狠狠的长了脸,涯老寨主今日实在高兴。
月涯寨双喜临门,他也有兴致多抽一口。
难得赢过沉香镇的龙舟队,在25条龙舟里首次斩获招摇寨庆龙舟竞赛的头筹,获得水神龙母的祝福。
月涯寨今年必定能风调雨顺。
而明日,寨子里还要迎娶丹姜大寨狼牙寨寨祭家的小女儿,双喜临门怎能不开怀。
寨子里的妇人们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忙碌着,准备明日流水席面。
因第二日要迎接新娘,家家户户已经挂上红绸和双喜窗花。
老寨主身旁还有几大捆千响的红炮仗,凌晨时要从寨门口直接挂到新人家门,来祭寨神迎新人。
新人家里已里里外外全都焕然一新,新的竹楼上挂着六串火红的尖椒、新房里已铺上新的红缎被子、崭新的红烛,整个寨子里充满喜庆。
程如意差人运送的三车礼物也已及时赶到,有给新人的礼物以及给寨子的端午节礼。
赤脚的幼童手上拿着饴糖和糖画,绕着三辆车的马骡你追我赶欢跑。
庚雨正指挥着小厮们把货物卸车,把两份礼物分出类别,酉鹿从庚雨身上接过礼单,转身回了竹楼,细长的指尖扣响竹门。
屋内传来程如意清浅的声音,酉鹿才推开竹门。
程如意放下毛笔,几页纸的信叠好压实放进信封里,挑起竹签在刚热好的纸浆里绕圈,小心沾在信封口处,待确认浆糊黏紧,才把信封置于一旁。
手上的事情忙完这才拿起酉鹿送过来的礼单过目。
程家不如当地的百年豪绅士族,不过刚超脱平民的三代人。送给新人的东西无非小女子随手伴礼几样,只是另添了6件能看的银头面,2匹压箱的布匹。
其余全是给寨子的果脯肉食等物品,也正好是寨子里现在能用得着的东西,算给新人添了妆,抬了月涯寨的面。
“这些个小银瓜子添得不错,让庚雨把东西抬给老寨主过目,给新人的也一起送过去。”
酉鹿接过程如意递回的礼单,小圆眼睛在烛光里摇了摇:“小姐,庚雨上山时滑了脚现在身上还都是泥腥和汗味儿,不如我送过去给老寨主吧?”
“恩,去吧。”程如意拿着铜钳子挑着灯芯,闻言只让庚雨洗漱后再过来。
酉鹿福身应是,高兴出了门。
成祈站在门外,待酉鹿远去才低声朝着屋内道:“姑娘,爷来了信。”
程如意挑着灯芯的手不停顿,轻轻剪掉些灯芯,烛光让屋内更明了了些。
这才轻声道:“进来吧。”
成祈推开门又轻轻合上,走到书桌旁递给程如意一张蜡封的纸条。
程如意展开纸条,细细过目,又蹙起眉头不解望向成祈,道:“沉香镇?”
成祈轻点头:“爷交代让姑娘早做准备。”
程如意凝目望着成祈,又低头再次看向手里的只言片语,以及话语后头那个小小的圆如意印签,印签刻得其实并不好看。
这是豆蔻舞勺的第一年,她亲手做给他的束发生辰礼。
后来就成为了他专属的签章,通信以及后来的事业,只要经她手的事情都通过这个签章来确认。
稍顷,细长的手指把纸条凑到烛火前,燃起的纸条映红了程如意柔和温婉的面庞,如火中盛开的芙蕖花。
火焰朦光中的程如意轻染口脂的朱唇微启,似喃喃似询问:“今日,遇见的那个人,你觉着如何?”
“属下听姑娘吩咐。”
还能如何呢?都没有能力把人留下也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来。
程如意手指轻揉额头,叹息道:“下去吧。”
小瓮子里的纸条已燃尽,程如意也未再开口,只拿起一个小铜锤子滑动着纸灰。
直到,庚雨端着甜汤进屋,程如意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庚雨轻声道:“小姐,爷给稍了血燕来,您尝尝可与平常的有何不同?”
程如意看着端到面前的盏碗,问道:“先前的都还在呢,怎么又是血燕?”
“小姐,您之前说夫人夜咳严重了要给夫人多收一些的,想是成祈他们听了给爷说起过,所以这月份就多送了两次来。添加了些老冰糖,您尝尝如何再给夫人送去些?”
给程如意端过甜汤,庚雨就习惯性的在干了的砚台上添加了几滴露水,拿起墨条细细研磨。
程如意垂目,轻轻道:“都送过去吧,正好小弟近来也有些喘,”稍停后又道,“让成灵去挑些琵琶果也一起送回去。”
“是,小姐可要稍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