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江沅清走散了。
织田作之助站在街角,静静地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与他擦肩而过。
这条街道脏得看不清全貌,汗味与腐臭味交织在一起,经过长时间的发酵产生了一种直击灵魂的酸臭味。
来往的行人神色疲惫、衣衫破旧,缩在角落好奇张望着他的几个小孩儿和他的视线一对上就立刻四散逃开,只留下一条瘦骨嶙峋的老狗无精打采地掀了下眼皮。
……他没有吓人。
贫穷、混乱、劳累,这样的景象对他而言不算陌生,织田作之助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略微有些郁闷。
语言不通,环境不对,他应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很快就做出判断的织田作之助忽然想到了之前某任雇主的话。
她是一位独居的老奶奶,委托的任务是请他在一周后杀死她,没有任何理由。
织田作之助不爱管闲事,也不喜欢被牵扯进麻烦中,但在鬼使神差之下,他还是问了为什么。
老奶奶温和笑了一声,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被她干瘪的眼皮遮住,说出来的话带着点柔软的悲伤:“你知道死亡是什么吗?”
常年和死亡打交道的织田作之助没有立刻点头,也没有摇头。
“传统意义上的死亡是一个人的意识消失、灵魂永眠,但我认为真正的死亡是遗忘,是来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不愿意接纳你的地方。”
因为异能力而反复去世的他早已麻木,所以当时并不理解。
……但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需要找到江沅清。
制造一场可以上报纸的事情是他在金盆洗手之前的首选,甚至无需杀人,一场爆炸就足够了。
不过江沅清会生气。
那么,用钱去买消息呢?
没有钱,需要挣钱。
可是他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
织田作之助再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这种迷茫是经年累月攒下来的,平时藏得很深,但在某一个瞬间会突然爆发出来,让他发现自己的无能,看见空洞的过去。
他只会杀人。
如果是江沅清,她会怎么做?
她会来找我。
她会找到我。
我可以做什么?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预警的片段:一根锈迹斑斑的、直奔着他后脑勺而来的铁棍夺走了他的意识。
织田作之助眼神一凝,他蓦然转身,抬手抓住了铁棍。
偷袭者显然没有预料到他竟然可以及时反应过来,蜡黄的一张脸呆滞了一会儿,这才张大嘴、松开紧握着铁棍的双手向后连退了几步。
他转身就跑。
织田作之助没给他这个机会。
偷袭者的衣领是被他攥在手里了,人也瑟索成小鸡崽子颤抖着不敢吱声,但是沟通却成了很大的问题。
织田作之助无言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这个比他大了几岁的少年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他在哭。
但是他想杀我。
这世上没有宽恕,只有报复。
我可以杀死他。
……我不能杀人。
或许是他沉默得太久,哽咽的少年都不再发出声音了,拿一双不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他。
织田作之助回敬了他一眼,冷峻的神色立刻逼得少年哆嗦着缩回了头。
僵持的时间太久了,少年张嘴和他说了些什么,没有听懂的织田作之助眨了下眼,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依旧没有说话。
好像明白了什么的偷袭者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做出了疑问的神色。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十足的惊讶,转而又多了许多怜悯,他示意织田作之助跟他走。
很刻意。
直觉十分敏锐的织田作之助意识到了不对,但他没有声张,丢下手中的铁棍便跟了过去。
惯用的双枪还别在腰间,他清楚记得里面剩有八枚子弹,不多,但够用了。
……
“能见到您这样光彩照人的女性真是我的荣幸。”
面前衣冠楚楚的男士对江沅清发出了称赞。
他身材高大,敷了一层白粉的皮囊看着也还算卓越,只是眼皮耷拉着,略微有些臃肿,让他看起来有点肾虚。
她微笑着抬手挽起耳边的碎发,顺手抚过缩成耳钉大小的翻译器,神态自若道:“能见到您这样优秀的先生也是我的荣幸,不知先生在哪高就?”
很难想象这款翻译器的运作原理,明明她的手机没有一点信号,联系不上列车的每一个人,但这翻译器却可以照常使用。
不愧是黑塔女士丢过来的“小玩意儿”,实在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