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气血在看到“和离书”三个字后开始上涌。
那飘落的纸张一直滑落到裴宁的脚边,他低着头,满眼只有那让人不可置信的三个字。
良久,他才蹲下身,捡起那张脆弱的纸张。
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裴宁强迫自己镇定心绪,捻开这封和离书。
玉桃的字迹还如初见时那般,像个刚习字的学童,让裴宁想起,那日他们签下婚书时的场景。
上面的内容他还记得。
愿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然而三个月的时间,裴宁手上的婚书就变成了和离书,上面的内容,字字锥心。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最后,愿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款上,裴玉桃三个字刺痛了裴宁的双眼。
他将和离书看了又看,直至指节因为过于用力了失了血色。
裴宁抿住嘴唇,明明屋子里还存留着他们昨日欢愉的气息。
那床边红烛燃尽的红油仿佛在昭示着昨日热烈的场景。
玉桃含泪的双眸,晶莹的红嘴唇,诱人的呻.吟声,一幕一幕还历历在目。
裴宁不相信,也无法相信,为何一夜过去,今日就变成了这样。
裴宁捏着这张浑身都是刺的和离书,快步冲出了房间。
几乎一夜未合眼的玉桃,此刻正立在桃花阁门口。
她披着头发,未施任何的粉黛,只拢着那条毛绒的围巾,面无表情地看着街外。
街外安静的一个人都没有,玉桃就看那一排光秃秃的树。
她的脸颊上有两行流过泪的痕迹,浅浅地挂着,很快就被吹干了。
裴宁走到大厅时,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他立在门口的玉桃。
玉桃穿一袭粉桃色的襦裙,长发如瀑布垂下。
因为背对着裴宁,裴宁看不见玉桃的表情,可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往常一样,让裴宁一瞬间恍惚,仿佛玉桃转过身来,会笑着对他说:“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开玩笑的,我和裴宁要生生世世不分离的呀!”
裴宁死死捏着那封和离书,就像是捏着一根刺,深深扎进肉里,任由它疯狂生长,一直疼到了心里。
玉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意识到是裴宁起来看到了那封信。
她的背微微僵直,却没有回过身。
她好像是没有勇气去看他的。
宁郎许是气疯了吧。玉桃想。
气她是个反复无常的骗子,气她是个吃抹干净就要跑的无情女子。
这样想着,玉桃的鼻尖一瞬就酸涩了起来。
她赶紧轻声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动静来。
直至裴宁走到玉桃的背后,双手攀上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玉桃转向他。
玉桃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却很快又换上了笑容。
她抬起头,脸上有些憔悴,却仍是笑着。
这笑意再次刺痛了裴宁。
“为什么?”裴宁一字一句问道。
没有玉桃想象中的气急败坏,亦没有声嘶力竭。
裴宁的脸上一如玉桃失了颜色,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痛苦。
“为什么?”裴宁重复道。
玉桃的眼眸中接连闪烁了几下,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极力压下眼底的伤感。她嘴角仍是挂着笑:“看到和离书了?那便是我的答案。”
“我不懂。”裴宁垂下头,语气近乎哀求,“我们昨夜明明……”
“昨夜只是补上我们的新婚之夜而已。礼数既已齐全,不如我们就好聚好散吧,宁郎。”玉桃拼命压抑着心中无限涌入的悲伤情绪,“还是该叫你太子殿下。”
抓着玉桃双肩的手一顿,裴宁眼角的雾气立刻散去,他盯着眼前苍白着脸的玉桃,呆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玉桃说。
“那为什么还要……”裴宁不理解。
他的太子身份,让多少高门贵女趋之若鹜,争相希望得到他的倾慕。
玉桃若是与他在一起,从此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能得到他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地位。
为什么。
为什么玉桃知道他的身份后,反而推开了他。
“承蒙殿下抬爱,玉桃只是一个小镇厨娘,不敢高攀尊贵的太子。”
“我不在乎!”裴宁抓紧了玉桃的双肩,力气之大,像是要将玉桃揉碎在他的身体里,“我一早便说了带你进京,带你回家。”
“进京?回家?”玉桃轻笑一声,“敢问太子殿下,我这样的身份,你打算如何告知你的父皇,你又如何保证让你的母后同意?”
“……”
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