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秋时节,深宫之中依然残留几分夏日的暑气,惹得人心烦。
凤鸾宫中,衔珠金凤香炉正袅袅飘溢着安神定心的禾木香。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一个宫女轻轻掀开珠帘禀道:“娘娘,萧夫人到了。”
皇后闻言,嘴角的笑意瞬间放大,“快请进来。”
林知霜同萧安庭回到燕京方过了几日,皇后便派人上门来请她入宫叙话。林知霜心里清楚,现下齐王和黎家已经是较上了劲,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太子式微,皇后左右不过是想从她这里打听打听长岭郡的事情,看看能不能从中渔利。
虽然林丞相一直避免与林知霜谈论国事,但自家爹爹的立场,林知霜也有数。虽然太子愚笨,不得圣心,但若是改立其他皇子,必然引起朝中一番腥风血雨。岭南王蛰居南方,虽明面称臣,但与三皇子勾结一事已经暴露野心,若是燕京朝堂因太子人选一事动荡不安,南方迟早大乱。这大约也是皇帝虽不喜太子,却又迟迟不改立的原因。
这次齐王对着黎家发难,一旦黎家倒了,四皇子大约也没了争夺帝位的希望,挡在齐王面前的,只剩下皇后的两个儿子——五皇子年纪小,根基不足,太子又是个不争气的,皇后如何能不着急?至于年幼的六皇子,毕竟生母是个出身行乐司的小小宫女,就算被陛下抬成了贵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那深居简出的贵妃最近又生了重病,连六皇子都被皇帝命令搬出了未央宫,以防染了病气。那女人怕是都活不过几年了。
和林知霜一番交谈后,皇后面露焦色:这回黎家是落在齐王手里了,土地贪腐的事情就够户部尚书黎洪铭喝上一壶,若是把商路垄断和刺杀的事情也掰开来细说,黎家就算是死不了也得去半条命。
“唉,简直是胡闹!”皇后虽厌恶黎妃和四皇子,但这时候也只能期待这二人替太子多挡一会儿。
“对了,本宫听陛下说,萧都尉与你在崖仓州府遭人刺杀?可否查清是谁做的?”
林知霜的握住茶盏的手微微一紧——眼下各方势力都把关注点聚焦在崖仓州府的刘知府身上,关中都护府大都尉辛铖倒成了没人弹劾的小透明,这么想来确实有些诡异。
“那天夜里火势迅猛,来者汹汹,都尉与我走得匆忙,还不曾查明真相。关中都护府的辛都尉已经来信,表明正在调查此事,日后总会有个结果。”林知霜在心里迅速理了理思路,含蓄地和皇后解释了来龙去脉,又不着声色地点出了辛铖。
皇后若有所思地点头。辛铖是么,该叫人去探探底了… …
她回过头打量了一会儿林知霜,突然有些惋惜。若不是皇帝不允许太子娶丞相之女,太子现在也有个强有力的妃子娘家可以助力一二了。
“萧夫人回来后可曾回林府拜见父母兄长?你姐姐近来可还好?”
“谢皇后娘娘挂念,姐姐有家父家母的宠爱,自是过得很好。”
林知霜心下惋惜——前朝太后牝鸡司晨,所以皇帝提防外戚,不允许太子娶丞相之女,所以自家姐姐可还跟太子在这里硬生生拖着呢。
林丞相坚决不同意废掉太子改立他人,哪怕耽搁了大女儿的婚事也不肯妥协;但林知霜心疼姐姐:太子那种笨蛋虽然对政事一窍不通,但对自家姐姐倒是格外上心,这些年撒泼耍混就是非林知燕不娶;他要是能落个闲散王爷的结局,带着姐姐在封地潇洒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子和你姐姐的事,本宫也是无能为力。”皇后叹息一声,“也是关起门来和你说句心里话,早些年本宫真是把你姐姐当半个闺女看待,只等着过门那一日,不曾想这夫妻缘分还是不够。你回去也多劝劝你父亲和你姐姐,你这个做妹妹的都已经出嫁,姐姐还留在家里,时间长了总归遭人口舌,于声名不利。”
林知霜点头应下,知道皇后这是拿自己儿子没办法,只好寄希望于自己姐姐先嫁出去,让太子断了心思,乖乖娶妻生子。
二人又聊了片刻,皇后已经问到想要的讯息,也不拉着林知霜说闲话。而林知霜自然乐得清闲,很快就告辞离去。
她往宫门的方向没走多远,路过黎妃的寝处时,与从院子里黑着脸大步走出的四皇子刚好打了个照面——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屋子里黎妃在摔砸东西的声响。
“臣妇见过殿下。”林知霜规规矩矩地行礼,只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 …原来是萧夫人,免礼。”四皇子心里揣着事,又刚和母亲大吵一架,冷不丁看见林知霜,略微有些失态。
林知霜不接话,连寒暄都不愿,只是直戳戳地站在一边,等着四皇子先走。长岭郡一行,且不论崖仓州府大火与紫杉木弓,土地贪腐和商路垄断与黎家是脱不了干系的,林知霜和萧安庭的新婚之旅为此泡了汤,她对四皇子也自然没有什么好声气。
见她冷淡,四皇子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犹豫地慢慢走开了。
林知霜用余光见他背过身去走了,松了口气,正准备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