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彻骨,冰冷雨水洒落在多宝脸上,他怔怔扬起双眸,满是皱纹的一张脸沟壑纵横。
沈烬早从水榭离开,夜色森冷,只剩竹案上星罗棋布的棋盘。
雨珠顺着檐角滚落,掉入多宝眼中,他猛地从怔忪中惊醒,挥袖抹去脸上的雨水,自嘲一笑。
到底是老了,连心思也不似年轻时敏捷。
他跟随皇帝多年,怎会不知皇帝多疑。而多疑之人,最是厌恶滴水不漏四字。
明窈是破绽,亦是打消皇帝顾虑的一步棋。
多宝低低笑出一两声,佝偻着身子往回走。
心道只是可惜了那明窈姑娘,跟着沈烬这么久,却连半点好处也捞不着,还被当成了弃子。
摇曳细雨飘落在多宝身后,如烟似雾。
……
破晓时分,乌云散去,遥遥可见三两滴日光从天而降。
长而窄的夹道,四喜提着裙,脚上新制的软底珍珠绣鞋沾了泥土也顾不及。
“明姐姐!明姐姐!”
往日只敢躲在墙根的四喜,此刻却心急如焚,双手握拳,不住敲打咸安宫的宫门,“你快开门,出事了!”
庄严肃穆的宫门推开,明窈站在门后,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四喜一手推入门内。
四喜反手虚掩宫门,朝明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好了,我刚刚看见好多宫人朝咸安宫来,走在最前面的还是三殿下。”
四喜忧心忡忡,泫然欲泣,“明姐姐,你说是不是陛下他……”
明窈捂住四喜双唇,借着门缝虚掩的光,往外看去。
狭长的夹道乌泱泱站满了人,声势浩大,为首的三皇子满面怒容,身侧的小太监点头哈腰,不知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少顷,三皇子脸色稍霁,皮笑肉不笑朝咸安宫望来一眼。
明窈拉着四喜往后退开半步。
四喜着急不安:“明姐姐,要不你先回屋躲躲,陛下若真的容不下……”
明窈摇摇头,轻声宽慰:“你从后门走,别叫人瞧见。”
四喜双目瞪圆:“可是姐姐你……”
“我没事。”明窈笑笑。
若皇帝真的容不下沈烬,三殿下怕是早乐开怀,怎会如现在这般气急败坏。
咸安宫从未有过这样的热闹,流水的赏赐涌入宫中。
槅扇木门外,錾铜钩上高高挂着五彩线络盘花帘,屋中设着十二扇缂丝屏风,屏风精致华美,上绣的仙鹤腾云驾雾,似要乘风而去。
明窈双手捧着填漆茶盘,款步迈入屋中。
遥遥的,只听三皇子爽朗的笑声传出:“父皇看重二哥,二哥该高兴才是。”
话锋一转,他眉眼漫上一层淡淡的忧愁,欲言又止,“只是汾城路远,也不知二哥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三皇子拂起袍摆,坐在太师椅上,侧目瞥视上首端坐的沈烬,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
自汾城山崩后,他接二连三上奏,好不容易等到昨夜皇帝召见自己,可却不是为自己前往汾城一事,而是为沈烬。
前年下旨将沈烬幽禁在咸安宫的是皇帝,如今下旨让他前往汾城的亦是皇帝,且还是以二皇子的身份。
三皇子百思不得其解,皇帝怎会突然想起沈烬。
心内百转千回,落在脸上,三皇子却不见半点愤懑,只笑着朝沈烬道。
“我身边倒是有个宫人,略通医术。”
三皇子扬手,立刻有宫人躬身入殿,屈膝朝上首的二人请安:“奴婢见过二殿下、三殿下。”
宫人嗓音娇柔,宛若莺啼。
沈烬面不改色,目光越过宫人,似有若无在明窈脸上掠过。
三皇子顺着沈烬的方向望去,唇角忽的勾起几分玩味,视线自上而下,肆无忌惮打量着明窈。
他嗓音带笑,“早就听闻二哥金屋藏娇,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我府上正好缺个贴心的,要不二哥你……”
他想要明窈跟着自己回府。
落在明窈脸上的目光黏稠恶心,令人生厌。明窈往后退开半步,垂首低眉站在沈烬身旁,端着茶盘的指尖轻颤。
眼睑之下的睫毛浓密纤细,在光下轻轻抖动,颤若羽翼。她悄无声息抬眸,一双琥珀杏眸莹润水盈,宛若秋水。
她在宫中曾听闻,三皇子在房..事上有特殊的癖好,每每以折磨人为乐,从后院抬出的尸首不计其数。
落在身上的目光如影随形,似化不开的浊雾。
明窈声音颤栗,雾蒙蒙的一双眼望向沈烬,心惊胆战:“殿下……”
殿中针落可闻,鎏金异兽纹铜炉燃着松柏香,青烟袅袅。
三皇子胜券在握,一面撑着头,一面笑:“二哥的人,我自然是不会亏待的。”
沈烬不言,白净修长的手指擎着成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