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春夜雨(三)(2 / 3)

微微抿唇,声线低微恭顺:“姑娘不必麻烦,我不饿。”

“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好吧我看着给你拿……”

宴云笺改口:“我没有力气,实在吃不下,”他说,“抱歉。”

姜眠看一眼他纱布渗血的后背——也是,这么疼,难怪他不想吃东西。

“好吧,那我陪你说话,”姜眠拉开话匣子,“宴云笺,你今年多大啦?这儿的人都有小字,你有小字吗?对啦,我还没自我介绍过,你知道我是谁吗?”

宴云笺几次欲答,都被姜眠没问完的问题堵回去,终于她停了,他等待片刻,道:“我十七岁。没有小字。”

第三个问题,他轻声:“姑娘恕罪,我身份卑下,允许踏足的地方有限,平日能接触的贵主不多。今日场面乱,只隐约听见您姓姜。”

“没事,不用紧张,”姜眠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姜眠。”

她大大方方告知自己的名字,不避讳,也不懂防人。

宴云笺微怔,终于确认此人已经被皇室养废了。

鲁钝善良,毫无城府。

不中用。但于他而言,却不算坏,他沉默地想。

姜眠听他低轻的呼吸,又问:“你今天为什么会和那只白虎搏斗,是太子殿下在为难你么?”

宴云笺道:“不是。那是殿下的爱宠,今日我饲喂时,被殿下撞见它与我亲近了些,故而愠怒。”

能有多亲近?看那白虎的样子也不像与宴云笺有感情的,人差点没被它撕了。

姜眠不敢置信:“就因为这个,他就命令那只白虎攻击你?”

“是。”

姜眠垂下眸,何止是攻击,这是蓄杀。但……宴云笺的身手分明极佳,若他想活,轻而易举就能制胜。

然而若不为救自己,他却不会拔那剑——不拔剑,他定会命丧虎口。

姜眠心头一凛,再悄悄瞄他一眼。

明明有逃生能力,却不施展,甚至没有一声哀求和讨饶。这是宴云笺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和想象中相去甚远。

记忆里寥寥文字中,他无耻屈节,微时奴颜媚骨,揽权后党同伐异,是副彻头彻尾的小人嘴脸。

绝不是这样,脆弱苍白至此,身骨中还浸着一层烈气。

原本对于这个任务,她心里存一丝抵触与别扭,但现在看,那抗拒倒轻了些。

胡思乱想间,她听宴云笺说:“姑娘,天色已晚,您休息便是。我身体强健,不会熬不过去。”

那怎么行?姜眠趴在床沿耐心解释:“你不懂,你伤得重,万一睡着了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熬过这一晚就好了啊。”

“放心,我陪着你说话,很快就过去了。”

宴云笺露出的下半张脸沉静安宁,他没有再说什么。

……

四更天,姜眠困得头一点一点,忽然一激灵:她好像有一会没跟宴云笺说话了。

“宴云笺,宴云笺……”她忙推一推他。

宴云笺立刻回应:“姑娘,我醒着。”

那就好,那就好,姜眠眼皮又沉重下来,刚才说到哪了?说……

宴云笺掐准时机,在对方最分神迷糊的时候出手如电,倏然点上她大穴。

她软软倒在床边,终于彻底恬静睡去。

他手向下,习惯地谨慎探颈脉确认。

刚碰上,细柔滑腻的触感让他手过电般一缩。

宴云笺僵了两息,夹起她薄软轻纱的袖口一角,盖住她细白玉颈,再次探查。

片刻后,他收手,撑起身子,摸索自己肩胛骨处——那里已凝成一片微薄的血痂,因为动作,薄痂又裂开一点点。

宴云笺静思片刻,悄然向外踱去,身形如魅,穿梭在宫院未惊动任何人。

和州亭。

夜幕渐深,四下安静,清冷皎洁的月光铺散满地,宴云笺疾步行来,连踏在地面枯草都毫无声响。

然而下一刻,熟悉的气息“呼噜”两声,少年身形未动,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白虎像是看懂一般,喉咙间的声息沉下来。

它伤得重,动作极其缓慢,落步无声靠近几步外的宴云笺。

安安静静如一只大猫温顺趴下,白虎没什么力气,仍亲昵蹭了又蹭宴云笺腿侧的手。

那依赖的动作,竟有些歉疚意味。

直到对方如它所愿,抬手慢慢抚摸它的头,它才心满意足,紧紧挨着宴云笺不动。

宴云笺浅浅弯唇。

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手势温柔,一下又一下。

他伸手,白虎欢快地吃掉他手中的食物;微微收拢手指,它便停下,不明所以望着他。

迟疑刹那,宴云笺终是摊手开手,白虎阿眠脑袋继续吃。

无需言语,它就如人一般懂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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