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广播声,乘客交谈时的说话声,行李箱的滚轮声。
聂星柔将这些声音听进耳朵里,却唯独没明白蒋恩慈说的那句话。
“你该离开了”是什么意思?
她愣愣地看着蒋恩慈,抬手指自己,“我该走了,我要去哪里?”
蒋恩慈轻笑一声,“和我有关系吗?”
他的笑有三种,一种是讽刺,一种是礼貌,还有一种是开心。最后一种非常少见,前两种经常交替出现。聂星柔以为自己能分清,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太明白他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是讽刺,还是礼貌?抑或两者都有?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蒋恩慈,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几天之内转变这么大?
之前还会因为她身边出现的沈澈和她赌气,现在却突然冷着一张脸说你该走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聂星柔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说好了不要当真,她却把蒋恩慈的每一个举动都放在心上。现在到了对方说离开的时候,她反倒像个小丑,还在可怜地讨要一个关于离开的原因。
认真计较,两人本来就不是情感关系,她只是一个被雇佣的人。合同时间到了,她该走了,有问题吗?
而且她的雇主慷慨又大方,不仅给了她大笔的工资、专业的学业意见,甚至还协助她成立了一间公司。
她还想要奢求什么呢?
聂星柔心酸到极点,好像柠檬被扔进了榨汁机,刀片被机芯催化,将表皮和果肉狠狠割散搅打,又酸又苦的味道浓缩在浑浊的液体中。
一如她无法言说的伤心。
想得再明白,聂星柔还是难过。可她不要显露出来。
聂星柔点了点头,眼眶不受力,差点把努力藏起来的泪水晃出来。她索性闭眼低头,然后说:“谢谢蒋先生的提醒,我能圆满做到今天,也算不错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忍受你的坏脾气和冷嘲热讽。”
到底没忍住,她还是小家子气的讽刺了一句。
以后不会了。
毕竟,以她的阶层,她也不可能再遇到蒋恩慈了。
聂星柔转身,眼泪滚落下来。她立刻擦掉了水痕,背对蒋恩慈说:“再见。”
说完后,她大步朝着购买机票的柜台走去。聂星柔抖着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墨镜,挂在脸上,用来遮住流泪的眼睛。
她说出来的英文微微发颤,“麻烦给我一张回江城的机票,越快越好。”
这里号称全世界最美的机场,她独独要在这里留下最伤心的记忆。
*
蒋恩慈转身时,胡浩辉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挡住蒋恩慈的去路,“伸手。”
蒋恩慈想要绕开,却被胡浩辉抓住了右手。胡浩辉用力掰开他越握越紧的手,手掌摊开时,掌心被修得近乎平圆的指甲挖出了三枚血洞。
胡浩辉不敢想,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手掌弄成这样。
“你疯了吧?”胡浩辉心疼地低吼。
蒋恩慈神态恍惚,脑子里还想着聂星柔转身前说的那番话。他脾气不好,还总对她冷嘲热讽。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只记得这两点?
他抬头看胡浩辉:“联系柜台,帮她办个升舱。”
胡浩辉简直无语,他有点受不了蒋恩慈。一面将残忍的将聂星柔推开,一面连升舱这种小事都挂在心上。他说:“这种事早就交代了。倒是你,还不把手处理好,怎么见廉老爷?”
蒋恩慈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两下。
胡浩辉带着他去了机场医务室,将伤口处理妥当。原本神色颓废的蒋恩慈经过短暂的休整,又恢复到平日的冷淡疏离。
胡浩辉给他拿了瓶电解质水,“喝点水缓一缓。”
他老实喝了半瓶,胡浩辉看得出来,他的眼神还有点不对劲。
“廉老爷在外面等着了。”胡浩辉说。
蒋恩慈起身,随手拨了下额前的发丝,径直往外走去。
出发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玻璃上贴了防窥膜。远看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豪车,但细看车牌,这是90年代的私家车牌,车牌号短到只有三位,车牌比车更贵。
司机下车开门,蒋恩慈坐进车里。
他的身边坐着一位身着亚麻色短袖和长裤的银发背头老人。老人神情矍铄,一双眼更是锐利,那双本该苍老的手也是皮肤平整,如果不是有几粒老人斑出现,很难看出这是年逾八十的人。
但就是这个人,廉知行,掌握着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他看向蒋恩慈,“事情处理完了?”
蒋恩慈点头,“我答应了您的要求,您也要帮我照看她。”
“当然。只要你晚上和詹姆斯·谢的小女儿见面,我自然会答应你的条件。”廉知行说。
蒋恩慈顺从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