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穿透树林,引得林中小鹿、小兔驻足张望。
“哦哦,不哭不哭。”小猫飞在半空,一边推花藤结成的秋千兼摇篮,一边哄摇篮中的婴儿。婴儿不领情,仍旧大哭不止,小猫一个头两个大:“她为什么不停地哭?”
与焦头烂额的它相比,霜止半躺在另一根花藤秋千上悠闲得惹人嫉妒!哦对了,两根花藤秋千都是它一根根衔来藤蔓、插上鲜花做成的!一个两个、大的小的都心安理得,毫不感激!
“不知道啊。”霜止说得没心没肺、事不关己。“许是饿了吧。”
“你为什么能这么清闲?”小猫忍无可忍。
“我为什么不清闲?事是你招的,你负责。”
“!”小猫嘀咕“算你狠”,“那帮我照看一下总可以,我去摘野果子。”霜止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小猫忿忿飞开。少时抱着几颗野果子回来,挑一颗鲜嫩多汁的送到婴儿嘴边,婴儿依旧哇哇哭,霜止冷不丁道:“这么小的孩子得喝母乳。”
“你不早说!”忍耐到极点的小猫丢下野果子,飞扑过来,照着悠闲晃荡的人脑袋就是一爪子。霜止轻巧一抬手,将小猫拍飞:“棉花糖你脾气越来越不好。”
“老子不发威,你真当老子是喵!”
“你去找片小水洼照一下嘛。”
小猫垂头丧气飞到婴儿的花藤摇篮边,不管承不承认,现实就是,跟霜止动手是极不明智的,不论自己在外头多威风,在霜止面前就只会是只小喵。当然了,自己也永远不可能真跟霜止动手。“那现在怎么办?”它总不能再去抓个奶娘过来。
看它没精打采,霜止和缓语气:“早说了,你养不了,送她回去才是正解。”
“送她回去,让他们再杀她一次吗?”
这一次霜止没有事不关己,而是颇有几分怅惘道:“如果那么大一个家族里没有一个人想要救她,喂转灵潭里的东西便是她的命。糖糖,你不能扭转一个人的命运,即便是这么小的婴儿,你也做不到。”
棉花糖没有怼回去,它知道霜止说的是对的,自己做不到,干涉一个人的命运尚且不容易,遑论扭转。看向婴儿的眼中满是怜悯,它问:“连你也做不到吗?”其实这只是基于不甘心的随口一问,无论霜止做不做得到,它都不会要求她做,因为那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哪怕是霜止这样的存在。
它不期望霜止会回答,但她回答了:“我也不知道,因为没试过。不过,不必沮丧。”她的语气变得轻快,“她身上带着结思珠,那个家中定然有想要保护她的人。”
她在安慰自己,棉花糖感激地望她一眼:“你说得没错。”它明白,每一次对的都是霜止,她总是能直指问题要害。“那就再赌一次。”赌孩子命不该绝,赌她的家人尚存良知。
***
“母亲,母亲,快醒醒!救一救,救一救妹妹!”两名小孩被拦在门外,撕心裂肺朝屋内呼喊。“再晚就来不及了!”祖母与父亲已经离开一阵子,他们不知该去向谁求助。这个家里的所有人,上至祖母、下至仆从,竟没有一个觉得此事不对,没有一个想要出声救下妹妹。明明那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们竟然觉得送她去死,理所当然。
他们想不明白,先生平时所教,此刻都不管用了,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①、“君子怀德”②、什么“从善如登,从恶是崩”③、“若见恶不遮,非法便滋长”④,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⑤,所谓知行合一,然而教他们这些道理的先生们此刻却都闭了嘴。
“让开!”
“小少爷们,回去吧!”
“你们这些坏蛋!”小孩照着拦住他们的仆人的手狠狠咬去,“母亲,你醒醒啊!”
便在这时,一声虎啸响彻山林,似乎离得很近,两名小孩觉得脚下的地都在摇晃,屋瓦皆被震得哐当响。
“怎么回事?”小孩忘了往里冲,仆人也忘了拦他们,几人纷纷抬头望向山门方向。
云霞如锦,残阳如血,广阔的天空下,群鸟飞过,山门前的千层台阶上树影斑驳,偶尔有小松鼠溜过,台阶尽头的碎石小径插入树林,蜿蜒而下,与往常一样温馨、静谧,别无二致。李崇道带人赶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看过无数次的景象,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回荡的虎啸声。不见虎身影,却仍是虎啸阵阵,如水波一圈圈扩散开来,在庄严大殿、亭台楼阁,在缥缈山林间传播,势要侵入每一道缺口、每一处罅隙,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哪儿来的虎啸?”等不到儿子回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出门。
“尚不知。”
话音落,去四周勘察的守门弟子跑回来,声音略带讶异:“门主,找到了!是……是……”
守门弟子失态,老太太当即要呵斥,目光接触到对方臂弯里的一方襁褓,瞬时变了脸色,周围忽然陷入某种诡异的静谧,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与自己反应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