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席卷上来,越发觉得自己太残忍。
她低头咬了咬嘴唇,确保自己的情绪不会被眼前人察觉,这才轻声问道:“云家竟愿意接纳你?”
云曜轻笑一声,说道:“当时,曾钰说她想给自己积点德来生有善报,才说服的云傅收下我。
以前不懂,现在想想,大概是想留着我以备不时之需。哪次要给云家添功绩时就派我去出征,就算死了也无事,一场葬礼,这事就翻篇了。”
就像这次,曾钰需要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派谁去都不舍得,唯独云曜可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云曜这个兵,就在此派上用场了。
慕年依不是没见过这种剧情,很多小说中都有悲惨的男主。但这是第一次,一个人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将惨痛的一切全盘托出。
云曜在全心全意信任她。
慕年依的话语间染上了一丝未察觉的心疼:“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他们有什么是做不了的呢。”云曜紧握着自己的拳,继续道,“在云家,我从未感受到过亲情。其他小孩知道我出身不干净,变着法欺负捉弄我,云家人皆装作未看见,而我若是还手,他们可以将我关小黑屋,不吃不喝被困一日。
若非我命大,早已死了千百回了。只有阿姐会帮我,可她又能起多大作用。”
慕年依皱着眉看着他,手不知不觉覆上他紧握的拳。
云曜看了一眼,并未收回手,目光中添了些柔和,总觉得那些记忆再回想起来,也没那么痛苦了。
他笑了笑,道:“反正我早已习惯了。在来云府之前,一直住在小村子里。村子里的小孩也看不起我,他们的把戏不痛不痒,我也懒得管。”
“那么你,怎么会被送到云家来?”
“七岁时,我捡了一只小猫。我将它从树上救下来,它便跟着我走,赶都赶不走,像你一样。”
“我哪有?”慕年依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
云曜耐心给她点拨:“玲珑山,陷阱。”
慕年依这才想起来,她明明是为了刷好感度才死皮赖脸跟着云曜的!才不是因为报恩!
她些许气恼地喊:“我们可不一样!”
“但你与它一样可爱。”
云曜一句话堵住了慕年依的嘴,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忽然联想到当时云曜莫名其妙涨的好感度了。
该不会,是因为从她想到那只小猫了吧?
云曜见慕年依的脸因为他的话肉眼可见的变红,弯弯嘴角继续说:“小猫很乖,在那段时光里给了我很多陪伴。”
话语一顿,云曜笑意忽然收回,面上渐渐变得悲伤。慕年依猜故事转折来了,一时间也紧张地揪住一颗白子。
“某日,小猫被村子里的小孩打死了。”
那是云曜第一次不留余地地打人。小孩脸上挂了彩,回去向家里人告状。他们都是位高权重的小孩,家里人心疼小孩,也讨厌那一户青楼女子和小孩。
他们将云曜告上衙门,又给了衙役一大笔钱,衙役不分青红皂白给云曜定罪。明明是受害者的云曜变为了施虐者。七岁的小孩,衙役还算有点良心,教训后给他放了。
为了给惩罚,那些小孩的家里人又将云曜的母亲宋月兰踢出青楼。宋月兰没了工作,但因为有几分姿色,被赵彭看上,愿意娶她,但前提是不能带着云曜一起。
于是,宋月兰将云曜送去了云家。宋月兰对云曜没什么感情,每日待客不归家,没尽过分毫身为人母的责任。
如今,她没让云曜流落街头,已是大恩大德,是她身为人母最后的仁善。
“小猫跟着我,我却没给它带来任何希望。”最后,云曜闭上眼,低声喃喃道。
“不,云曜,你就是小猫等待的希望。”
云曜一睁开眼,就对上了慕年依认真的目光。
他机械般点点头,木木地看着慕年依,似乎被她的眼睛吸走了魂魄。
他为了小猫的枉死,日夜无法释怀。他将一切罪责担到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它。
就像那些小孩说的,他是天煞孤星,他沾染晦气,他是不详的化身,大家都不要接近他,会变得不幸。
可是现在,有个人提醒了他,他也曾给小猫带去过快乐与希望。就像他一样,如果能品尝甘甜,便死而无憾。
小猫也不愿这一生流浪漂泊,有更长的寿命,却没有云曜短暂的陪伴。
这便是慕年依,永远能抚平他的伤疤。一句话,便可解他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