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谢云华悠悠醒转,屋外大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秦松陌拿着铲子铲雪,洛其攸跟在后头打扫,通往外院的路还剩一丈攒着素白。
洛其攸头也没抬高声催她:“快进去。”
谢云华这一觉歇得久,而且夜里无梦很是踏实,睡足了便神清气爽七窍通透,连阴霾天都能看出几分兴致来。
她不肯进屋,踩着干净的石板路随着二人步步往前。
洛其攸不搭理她的任性,秦松陌倒是来劝:“你要实在闲得无聊就去看看先生在忙什么。”
“先生没去史馆?”
“这几日休沐在家。”
窄窄的石板路容三人确实有些挤,谢云华便往前院去。
人影刚转出去,洛其攸便扔了扫把,单腿撑在石槛中间,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团着雪。
“秦空青,帮个忙。”
“什么?”
“冬至宴列席名录把我加上去。”
秦松陌撑着铁铲木柄,吁了一口气方道:“你去干什么?”
洛其攸食指指着天,老神在在:“大放异彩,赚笔赏银。”
十足十的得意模样。
秦松陌笑:“兜这么一圈为了这个?”说完把腰间佩玉扯下来抛过去,洛其攸小心接下,瞪了他一眼,“摔了算谁的?”
“算你的。”秦松陌将袖子再往上掀掀继续忙起来,“少说值个百两银,拿去花吧。”
“开什么玩笑,这是给你未来世子妃的,我花了,不得把人都赔给你了?秦空青,你好算计。”说着给他塞回去,头一横,甚不服气,“这世上只一个贺明若,我上哪儿给你偷一个去?”
“我是好意。”
“心领了,你们礼部出名单时把我添上就行。”说着说着又拎起了扫把,“为什么直到昨天你才出现?”
“她怕连累安平侯府,在尘埃落定前不能与她联系。”
“那你怎么又出现了?”
“不联系不代表我一无所知,出现是想见她。”
洛其攸噗嗤一笑,“你倒是面不红心不跳,这话该当着她面说才是。”
“说了岂不为她徒增烦恼,我不能置她于尴尬的境地。”
洛其攸想,秦松陌的这段情终究要走向无疾而终的绝路,从前有太子,现在有怀王,都不是良人,却都与她纠葛不清。
“秦空青,你真可怜。”
“我有什么可怜的?”秦松陌低低地笑,“我拥有她纯粹的感情,这对我来说就是最珍贵的。即便不能朝夕相伴,我也耐得住。倘若她看向我,我定毫不犹豫奔向她。”
“真应该教她听听你这番肺腑之言。”洛其攸愈发觉得秦松陌可怜了,她其实更想问问谢云华到底如何做想。
说问就问,将扫把塞到秦松陌手里快步往外,在转角的石桥下碰上了回来的谢云华。
谢云华迎过来,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做什么去?”
“找你。”洛其攸拉着谢云华到一旁小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
谢云华看得有些疑惑,“什么事这么为难?”
“明若我问你……”
“嗯?”
“……先生在做什么?”
谢云华嗤地一下笑出声,瞧洛其攸的眼神饱含慈爱,“在翻史书,你要想过去看看等晚一些,否则又被打断,反反复复太过劳神。”
“好好,我不去。”说着抓起谢云华的手往院里拉。
她张不开口就让秦松陌自己说,秦松陌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陷入沉默。
洛其攸推了他一下,秦松陌把袖子放下来,再把系在腰间的长袍解开,走到谢云华跟前。
秦松陌:“我送你回去。”
洛其攸:“……”
谢云华点点头,走回屋里拿披风,洛其攸瞧秦松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秦空青,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年她结交的人都有一个特点。”
“什么?”
“温文尔雅,谦逊随和。”洛其攸鼓励道:“恰好这方面你是出类拔萃的,也许她期望的与她白首同心的那个人是你。”
“但愿如此。可是韶安,现在不同往日,我贸然说出口对她来说会是负担。眼下举步维艰,快活一日是一日,何必拘着要一个答案呢?我不说,你也不要说。”
不消片刻谢云华推门而出,与洛其攸道了别,上了安平侯府的马车。
行到一半,洛其攸下车漫步,秦松陌与她并肩前行。
细细碎碎的雪从树梢落到发间,拂了又拂还是沾了一片白,谢云华毫不在意,心情轻快明朗。
街市上往来人不算多,谢云华很有兴致,一个摊一个摊地逛,只逛不买。摊贩瞧上了一旁阔绰的秦松陌,拿好言好语砸,只砸出一个糖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