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回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尤其是已经失去了丈夫的母亲,我至今都不敢去见她。她又该怎么面对间接害死自己夫君的女儿?
许是已经对我这样的不孝女感到绝望了,自我回到席家,她就没有看过我一眼。
太翁也病了,病得很重,因为我这个愚蠢的子孙。
二叔三叔对我恨之入骨。
席家哪还有我的立身之地。
我只能终日浑浑噩噩地在族地里游荡,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那不知不觉流逝掉的一百年,其实并没有改变什么,还是那些鸟,那些事,那样的景观。
但有些事仍然无法更改…
尽管我已经不是白子了,走在街上的鸟仍然对她指指点点,与从前何异?用父亲的生命和一百年自由换回来的虚假身份又有什么用?
我能够听到他们嘲笑我的愚蠢,议论席家的没落,甚至用漫不经心地语调议论起父亲的牺牲。
听得我的内心极尽狂怒,在咆哮,恨不得扑上去将那些可恶的家伙撕碎,但我不能,要忍耐。
不能再给席家增添无谓的麻烦。
为了躲开那些闲鸟的指指点点,我只能尽量缩在那些阴暗的角落,如同老鼠般捡些残羹剩饭度日。
我竭尽全力地躲避那些出来搜寻的席家鸟,我不想被他们找到。
我已经没有脸见他们了。
这样的生活令我恶心,啊不,或者说活成这样的自己更令我恶心。
如同老鼠般躲在阴暗的地方,懦弱地躲避着所有族人的目光,我就像变态一样在能够做到的范围疯狂苛待自己,以祈求一点安慰。
疯狂的情绪和愧疚混合着思念不断撕扯我的神经,叫我终日沉沦在那无间地狱之中。
我为什么还活着?我这样的家伙本不应该活着的。
但我现在还不能轻易死去,也没有资格随意死去。
至少…至少要等…还不是时候。
席家终究无法真的放任嫡女这样流浪在外面。尽管我已经小心翼翼地躲藏好,在某一天还是被揪了出来。
我像个死物般被仆人摆弄,刷洗干净,穿上许久未曾触及的高级丝绸,被领到久违的堂室。
上头坐在许久未见的太翁。比之百年前,他憔悴了许多,经年不变的黝黑秀发出现了白丝。
他眼里依旧闪烁着深沉的锐光,却又多了疲惫和脆弱,但那抹不变的柔和仍然攫住了我的心,将我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屏障击溃。
我都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立场在这位老人面前哭出来,明明他那个最无辜的那个。
因为小辈的任性,失去了引以为豪的孙子,眼看着家族就此没落,却无能为力。
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甚至都没有脸前来见这位长辈。
但眼前的鸟,他的眼神,他的动作,无一不在告诉我,他还接纳着我,仍然将我当做那个多年前窝在他怀里的孩子,从未改变,哪怕时世迁移。
也许他还是恨我的,但此刻对孩子的思念还是压过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绪,促使他将这个多年未曾归家的孩子压进怀里。
“我可怜的孩子…”这位上了年纪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抱着我,闷声哀叹,不知道是在哀叹他那战死沙场的孙儿还是眼前这个身世坎坷的孩子。
我最终还是留了下来,留在这个给予我一切,又受我所累的地方。
母亲生了很重的病,而且一直都不肯见我。我也不敢到她面前乱晃,生怕给她那破碎的心再添几道裂痕。
只得每天跪在院子前面草草问安,然后就躲回自己那偏僻的小院,不敢出来。
三叔跟二叔当我隐形人似的,从未踏足过我的小院。
我也不想出来碍他们的眼,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这宅院的每一只鸟,如同还在街上流浪的日子一样,过得惶惶不可终日。
从那个黑暗的牢笼出来,直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有回到家的感觉。
百年过去了,席家还是那个席家,宅子的一切都没有变,可我却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可憎得很。
这样不堪的我与席家是如此陌生,格格不入。我近乎痛苦地觉得自己在玷污这里的一切。
我这样的家伙…这样卑贱的家伙…
“我去吧。”
屋内沉默了一瞬,没有鸟说话。
战局越发紧张,龙族的家伙不紧不慢地派出先锋队,时不时轰炸一番结界,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五十余年了。每天都要守边的鸟伤亡。
席永就是死在五十年前那场较大规模的先锋战。
他本来不用死的,为了家族和子女,拼死抵抗,为援军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也为自己的女儿和席家敞开一条活路,代价却是自己的生命。
于是,这只鲜活的凤鸟再也没能从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