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曾说过海浪的声音有时会像闷雷,可惜晋城没有海浪,只有无尽的麦田。麦田被风吹过的形状像海浪,而雷声要等到雨天。它们是错开的,正如现在才来到海市的她。]
——摘自唐甜的日记之一
秋风吹动着枫树的树冠,沙沙作响。
忽然,一枚枫叶脱开了枝头,随风荡悠悠地飘落,趁着半开的窗户,与凉爽的秋风一同溜入热闹的阶梯教室,恰巧落在第一排的桌面。
整个阶梯教室分为三部分,成排的黄木桌椅总共有十五列,中间的桌椅十个连成一排,两侧则三个连成一排。教室里大约才坐了四十人,便满耳都是喧闹。
讲台是空的,黑板之上用行书赫然写着海市大学的校训———“明德求真,实事求是”。
校训中间是一块黑色圆形钟表,指针仿若无声地走动着。
“下午第一节课就上彭大魔头的,我心脏有点儿受不了。”坐在教室右侧倒数第三排的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女生伸出一只手轻轻捂着胸口,看起来颇为痛苦。
坐在她身侧的女生望了眼讲台前的钟表,禁不住乐道:“那距离你吃速效救心丸还有十二分钟。”
“哎哎,讲点有意思的,你们没听说”,前排的女生回头加入讨论。
“任萍,你就别卖关子了!”
“就是就是。”
被叫作任萍的女生,默默压低音量,将她的所闻,轻松道出:“就咱们专业的那个唐甜,听说,是走后门进来的。”
“真的?我就觉得不对劲,她比咱们大了整整四岁,快毕业的年纪,她才来念大一,原来如此!”粉色连衣裙放下原本放在胸前的手,一把拍在桌上,气愤道。
海市大学在全国大学里名列前茅,她又是占了谁的名额?
“怪不得彭大恶魔这么喜欢她,嘶——”
忽地,任萍恍然大悟般回身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前方的一个女生的肩膀,见她转头,温声问道:“珊珊,你是不是和唐甜住在一起?”
何珊珊回头看向声源,同时发现后方几双眼睛亮晶晶、齐刷刷地朝她望来。
“是,怎么了?”她和唐甜是室友没错,不过海市开学不到一个月,她在宿舍住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够五天。
唐甜于她,不过是个比较熟悉的名字。
“那那个,你知不知道唐甜是走后门才进的海市大学啊?”任萍在面对何珊珊的时候有些发怵,光顾着八卦了,忘了这位跟她们相比,算是海市本地的大小姐了。
家里有钱,课可以随便逃,也就是彭大魔鬼的课,才能窥见她真容。
因为彭大忠课前必点名,还要提问,答不好不仅要站出去,更要写检讨,之后还要亲自上交。
何珊珊的长发烫着优美的弧度,随风吹起耳畔一缕,她伸手将它挽在耳后,眉间微蹙,眼底露出疑惑,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唇轻抿,清润的声音响起:“现在知道了。”
“啊,哦。”
任萍不再自讨没趣,继续和身后的两人讨论。
秋风仿佛恋恋不舍地逗弄着已经飘落在第一排桌面的那枚枫叶,它又被卷起,教室前门被打开,枫叶停止了飞翔,落在一双深蓝的帆布鞋前。
只见那人腿上穿的是普通的牛仔裤,搭配同样普通的浅蓝色条纹衬衫,肩上挎了个开学时学院里发的帆布袋。
“她来了。”
何珊珊捏着手机发呆的时候,正巧瞧到刚打开门欲进的唐甜。
好歹是半个室友。
于是她大发慈悲地扭头对着正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三位好心提醒出声。
果然,她们停住了,并且眼睛不那么明显地往门口瞟,只见唐甜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枚枫叶,神情泰然自若地径直往第一排走,然后放下帆布包坐好。
奚落的声音起得格外及时。
生怕错过这个“好机会”。
“咦~你说她家是不是因为走后门,把家里所有积蓄都押上了,怎么连一件好衣服都没啊?真是土死了。”
“别光说衣服普通,人家可能连手机也用不起呢。”
“”
指甲修磨得圆润的手指把玩着她们口中高档的全屏手机,身后的笑声逐渐变得刺耳起来,一如她幼时刚跟随父母来海市时那些孩童的嘲笑一般。
“有的人衣服普通,长相可不普通。但有的人啊,不论衣服还是长相,都普通。”
“你”,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女生忍下何珊珊的阴阳怪气。
“现在开始点名。”
不知何时,彭大忠站到了讲台之上,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从教案里抽出一张薄纸,严肃地清了嗓子后才真的开始点名。
一节惊心动魄的课才过去了一半。
休息时的十分钟,对于身旁有人被提过的同学来说,简直就像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