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儿想她再也见不到阿姊了。
猩红的火焰簇拥着她鲜艳的裙摆,火烟燎得她眼神迷离。和亲路上被劫持的公主自知进退维谷。祭天仪式已经开始,瓷儿看不到希望和退路。边境的风沙再凌冽也没吹灭熊熊火焰,正如这灰败的村落也有支撑人们信念的神明。瓷儿展望着眼前淳朴得有些发邪的村庄,村民那双双闪烁希望的眼。这一切竟要她身首异处。
“将这个身份尊贵的女人祭天,娘娘一定会大发慈悲赐我们甘霖雨露。”
“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无暇细想他们口中的娘娘是谁,瓷儿竟有种献身的悲悯,她逃避着,却不得不面对的一切现下终有勇气面对了。
和亲本为两国邦交。既然她不愿和亲,许是天意要她横遭此祸。那就作为祭品,成全百姓的希冀吧。她心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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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得救了,被一场及时雨。
许是上天看不下去了吧。
阿姊在驿站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来寻。公主被绑在简陋的祭坛上,周身都是雨后柴木焚烧的泥泞。
她看不见阿姊为她急红了眼,狂风暴雨浇湿她满头青丝。她看不见阿姊仇恨的眼神和整个村庄片刻后的疮痍,一场雨屠尽了全村人。一切,都消失了,冉冉风光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特别是那座香火旺盛的娘娘庙,凭空消失般一点遗存也没有。
醒来后,瓷儿依旧是瓷儿,但她腿上的烧痕告诉她,她再也做不了天真烂漫的公主了。
“阿姊,他们为什么要时代住在这种地方。”
“他们都是官家流放的罪人,不足为惜。”
“不足为惜吗?”瓷儿煞白着脸。她低着头,眼泪滚落到黄沙中,沉默着被湮灭。她自幼处在深宫,处处有人照拂。瓷儿的认知在破碎中重建,阿姊棱角分明的脸庞倏然陌生起来。她像父亲一样冷酷,有着上位者的决绝。
矜贵的身份赋予她特权,特权意味着代价。代价让利己者牺牲他人,让悲悯者牺牲自己。
“阿姊……他们都死了吗……”瓷儿眼神坚定,质问的口吻令阿姊有些错愕。
“是。”
瓷儿忍不住了,哭得直哆嗦,不知是恐惧还是恐惧。
阿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抚顺她慌忙中散乱的头发。瓷儿的朱钗已被尽数取下,为了避开眼线不宜过于张扬。
阿姊宽大的手像往常一样在她背脊游走,但曾经安抚的举动却令她感到恶心。
瓷儿的回避像在插向阿姊心口的利刃,几不可查却尖锐见血。
画面从公主陷入酣睡开始收束……
卷瓷被眼前鲜活的画面震撼,她感到身临其境的悲伤。
“后来呢,去和亲了吗?”
男人不知何时紧挨着卷瓷站着。卷瓷堪堪到他胸口,他眉目含笑甚至没来由伸手去摸她的脑袋。
“后来啊,殉情了。”纪典意味深长地回忆道。
“和谁?”
他笑笑,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