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修介道,“自从三年前发生的‘大清洗’之后,警察系统几乎从上到下都换了一脉控制权力的人手。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从警视总监,到警察厅警备局,从你认识的星野警视,到警察厅长官本人,大家都能算得上是同一门派的‘弟子’。”
“这个门派的名字你也清楚,现任国家公安委员会会长的背后支持者、给警察系统拨款喂资源、听取警察厅的意见推动新立法、为警察厅提供政治支持的人都姓降谷。既然如此,警察系统的天然立场偏向这个特定的门阀,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对吧?”
江户川柯南:“......我以为国内现在采用的‘自治体警察’形式,由都道府县公安委员会管理各都道府县的警察,就是为了保障警察这一权力机关的政治中立性。”
“是的,政治中立。这是警察法的立足之本。”神谷修介点头,“但事实是,各都道府县警察本部一把手在内的几乎所有关键职位都被来自警察厅的职业组官僚占据,像星野警视这样职级的警察官僚,坐在东京的办公室里就能直接干预指挥北海道的警察行动,参与制定影响全国警察的内部政策和行动制度更是基本任务。整个警察系统实际上就是以警察厅为顶点的金字塔结构。”
“这个结构极其牢固,因为这个国家所有体系的默认潜规则都是‘在其位、谋其事’,绝对服从上级命令、集体优先于个人只是其中的基本准则。”
“这是体制的问题,是复杂的历史遗留共同作用的结果。数十年前,我们尝试过更加分散、自治的管理体系,最后却发现那种方式极其缺乏效率,根本无法帮助我们更好地维护公共安全。你现在看到的结果已经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子,用有限的缺陷换取更大程度的稳定和高效。”
“就像电车难题。”灰原哀轻声说。
神谷修介点了点头:“而这种结构的最大缺陷就在于,一旦处于整座金字塔顶点的警察厅被腐蚀,那么病毒往下蔓延是极其轻易的事。很多普通警察也许只是老老实实地执行上级命令、根据要求行动,就在不知不觉中为有心人谋取了利益。”
“自下而上的缓慢攀岩绝不可能根除这种顽疾,唯一的办法就是自上而下的监督和改革——而改革意味着想要驱除害虫的那批人必须得首先掌握权力和资源。”
“这意味着再怎么挣扎,提出改革的人和想要维持现状的人都同样是职业组警察,没有人真的在乎非职业组警察、普通基层警察的意见。同时,这个过程也很危险,稍一不慎,屠龙者自己就会堕落为恶龙。”
“但无论如何,即使妥协得再多,弊病再多,这也已经是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了。”
“......”江户川柯南一时沉默。
他清楚,难做是一回事,不做却万万不行。
“同时,警察厅作为‘公检法’三角关系中的重要一环,手里掌握的执法权力一直都受到各方垂涎,很容易招蜂引蝶。”神谷修介继续说,“控制了警察厅就相当于控制了这个国家为数不多的几把利剑,不是降谷,也会有别的人、别的门阀——甚至别的犯罪组织、别的国家——伸出欲望之手。”
“三年前是黑泽,几十年前这个牌匾甚至属于CIA。”
“所以,至少目前来看,降谷是一个尚且愿意偏向我们的合作对象,一个能够绵延百年的政治门阀也绝不会是简单的角色,而不简单意味着极其稳固的根基。”
“但任何合作关系都只会以双方利益为根基,任何合作关系最终也一定会因为时局的变化而产生改变,警察厅和降谷现在也许还能维持平衡,但没有人知道这种平衡会在何时崩塌。”
神谷修介柔和的目光泛着淡淡的无奈,也许是因为近乎本能地洞悉了某种灰暗的未来。
“怀璧其罪,柯南君。警察厅大约从未真正意义上有过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