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乐呵一笑,刷锅继续做下一道菜:粉蒸排骨。
启功看着沉浸其中的李源不停的用心做菜,笑道:“小李,那么大的家业,还能沉下来不离人间烟火,难得啊。”
李源笑道:“您还别说,我最担心的,就是飘起来忘了这人间烟火。”
朱家溍和王世襄对视一笑后,说道:“我也没想到,当初不过是在南锣鼓巷听闻有奇医,为了畹华前去求医,会遇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忘年交。更没想到,老兄你会半道截胡,你们关系反而还更好一些。”
王世襄哈哈大笑,道:“这小子促狭的很,你以为我想跟他好?他手里不知道藏着多少我当初被抢走的好东西,每年我和小袁过生日,都能收到过去丢失的一件玩物。或是火漆葫芦,或是小袁的一幅画。我们呢,还得拿着他给的外汇券,行走在四九城各个友谊商店,给他淘换好货。既让我们过了瘾,他也收到了好东西。没办法啊,被他拿鱼饵钓的死死的,不当好友都没辙。
不过源子,以后别送了,知道东西在你那没被毁了就行。再送过去,我都没地儿放了,如今就两间小房,堆的满满的了。”
李源将旁边灶上的东坡肘子盛入盘中,既有肘子的本味浓香,又有笋和香菇片的清新香气,让三个老饕眼睛发直,可惜头一盘还是要先送给李源父母…
李源再盛第二盘时说道:“买房啊!打七九年起上面几次推动公房出售,今年更是出台了‘三三制’试点,全国二十七个省出售公房。正府出三分之一的钱,单位出三分之一,个人只出三分之一。也不知道老百姓是怎么想的,就是不肯花那三分之一,死活推不动。要说农民买不起也就算了,可城市职工怎么会买不起?还是脑子转不过来。”
王世襄不服:“我有房,凭什么买房?要买也是那些占了我的房的租户们去买!”
李源笑道:“聪明大气了一辈子,临老临老犯倔了。您要是真够狠心,就逼那些人走。凭您的人脉关系和背景,很难做到么?找人给他们单位打招呼,搬的快的很。您又不忍心,又犯倔,何必呢?要我说,趁这个机会,赶紧入手买房拉倒。”
朱家溍都摇头道:“不是钱的事,道理不通。”
文人的牛角尖就是这样,他们觉得自己的家被人占了,如今法律上也算是归还了,可这个时候还得被逼着花钱另买他地儿去住,如何能想的通?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住的苦一些没关系,可意念不通达,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王世襄是什么时候才想开的呢?
等他老伴去世后,才恍然大悟,卖了所有珍藏,买了一套房…
朱家溍干脆一辈子就住在那二十来平的小房间内,还弄出了八景来,自得其乐。
李源笑道:“得,那您二位就慢慢想。不过我可是把九爷府给盘下了,您几位得帮我参谋参谋,指画指画,怎么才能恢复出原来的韵味,还能住的舒服。家里人太多,这个院子往后装不下。”
启功神情有些怅然,感慨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李源三人闻声,却都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知道启功为什么突然吟诵如此悲凉的诗词,因为李源买下的九爷府,也叫孚王府,旧称怡亲王府。
也就是康熙朝老十三祥后裔的亲王府。
而启功,姓爱新觉罗。
李源笑道:“元白老兄,您这也不对景啊。不是该诵: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么?或者,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也好。”
朱家溍拆台道:“他是雍正五子和亲王弘昼的第八代孙,和九爷府压根不挨着!”
王世襄笑道:“咸丰死后,慈禧拔除顾命八大臣,勒令怡亲王自尽。同治三年,这宅子被赐给了孚郡王奕譓,因为他是道光第九子,所以百姓常称九爷府。”
启功道:“真没想到,正府连这套王府都卖。四九城里保存完好的王府,可没几座了。”
孚王府总占地面积达44万平方米,南北中轴线都将近三百米,五进四合院。
也是改革缺外汇资金快缺疯了,不然再晚两年,指定不会再出手这等规模的王府宅邸。
李源花了一千万美元才办了下来。
单纯升值来说,这个买卖并不算什么好投资。
一千万美元在港岛、鹏城拿地,将来升值都不知多少倍了。
但有些东西,不能只以金钱来论。
千金难买爷喜欢…
李源笑着解释道:“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前年过年都回来了,压根儿住不不下,几个孩子还跑亲戚邻居家借宿了几晚上。今年房产放开了,索性买了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