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无论是做一件事,还是选择一种生活方式,总是有原因的
八年前的那封留书里,陈天海说要去寻找“诗和远方”,他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怎样迷人的“诗和远方”,让这老头偷了东家盗西家,对儿子不挂念,对他这个当孙子的似乎也没手软当然了,戒心也得有,金媛媛姐弟出事都在宾馆,既然姜红烛没参与,那事情多半还是跟“人石会”有关。一个宿舍4个人,都能拉出5个群来,人石会99号人呢,他得极其小心、格外谨慎。陈琮象征性地跟兰花最育最盛的那一簇握了个手:“那就这样说定了,入会!卧槽.....
不知道是不是力道没拿捏好,有一大朵蝴蝶兰应声而落,正拢在他手心,跟故意碰瓷似的,外人看来,估计会以为是他薅掉的陈琮做贼一样,赶紧把花揣进兜里,又四下看看
还好,无人留意。
他吁了口气,嫌弃地看那盆花。
什么破花,这么容易掉
肖芥子很快就到了苗千年住的那条破巷。
她皱起眉头,心里有点诧异
苗千年居然没在巷口等她
她跟这人没交情,往来都是为了帮姜红烛递话
这人像块腻滑的老猪油,殷勤到让人反胃:如果约在家里见,他必会早早到巷口迎等;跟你说话的时候,各种谄媚奉承,但会不自觉越凑越近;“无意”中碰到你的脸、头发或者身体时,会一脸惶恐地后退道歉,但眼底分明闪烁着那种揩到油之后的沾沾自喜。肖芥子真心费解:苗千年对美红烛是真的念念不忘,但这好像也不妨碍他猥琐发育,对着别的女人心猿意马、猛摇尾巴。她明里暗里治过他,但苗千年仿佛有什么受虐癖,被治了也甘之如饴、我行我素,反正怎么下手都只恶心到了自己。所以现在,肖芥子对他的策略是:能不见就不见,能电话就电话,实在要见,当他透明,撂下话就走人,绝不多哕嗦一句。今晚这样的“面聊”良机,居然没出来献殷勤,实属罕见。
肖芥子走进巷子,脚步不自觉放轻、放慢:巷子深处,苗千年那间破屋的灯亮着,这是搞到煤精占卜镜、自认为是个功臣,摆起谱来了?窗内,有条人影一闪而过
肖芥子猝然止步,下一秒,飞快蹲下身子避到暗处,一颗心跳得厉害
以苗千年的身高,窗口最多能露出个头,是绝不可能出现“身影”的。
约了她的同时还约了别人?这有点不太讲究了吧。
肖芥子思忖片刻,打定主意
巷子里都是收来的各种废旧家具、电器,她脱掉碍事的棉服,迅速折好,拉开一个旧衣柜的门放进去,又拣了把扳手,猫着腰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那一处。门内,有拖拽重物的声音,有哧啦的胶带声,有压低的咒骂声,还有人在轻笑
居然不止一个人,肖芥子心中一沉。
她听到有个年轻男人说:“你把门打开,这样,万一有人过来,我们能提早看见。
门开的刹那,肖芥子避进一堆委靠的旧椅子和床热背后,这里的角度有点刁,视线也偏低,只能隐约看见下半截门内,她看到,地上散了好多鲜红的玫瑰花瓣,
那个开门的男人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地往门内走,裤子上被血浸了一大片,脚边还不住往下滚落血滴。他咬牙切齿,一直在咒骂,过了会应该是找到了药箱,狠狠撕扯着纱布,扯到一半又骂:“妈的,这矮子想截胡,吃现成的,老子辛苦布置,刚从火场出来,就吃了他一闷棍。好不容易找到这儿,屋里头家伙式儿还真不少,又是刀又是剪,还特么摸出把磨尖的火钳,要不是你到得及时,保不齐真被他捅穿了....
边说边用力往脚边狠踹了一记,那里有一大坨用黑色垃圾袋和透明宽胶带缠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被踹得晃了一下,继而一动不动。肖芥子闭上眼睛,缓了会才睁开,听到那个男人用力闷哼,估计是这一踹太用力,扯到痛处了
光影有明暗变动,是那个年轻男人往门外走,肖芥子下意识后避了一下:不过他只走到门边,倚门而立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手部以下。他穿着很考究,西裤笔挺,皮鞋锃亮,手里拿着一块白色棉织手绢,正细心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眼镜带链子,晃晃悠悠地垂荡,偶尔反出的光有些晃眼。他擦的,是镜片上溅上的血
他说:“你太急了,我没能拦住你,应该先问问他的。
肖芥子眼睫轻动,喉间微微滚了一下
真巧,这两个声音,她都听过,在金鹏的那个晚上,四楼被铰开了链索,门扇洞开的黑漆漆的大宴会厅里屋里的男人会声会气:“问什么?
“你没看到他穿着西服、准备了玫瑰花,还用粉色的眩光纸把镜子包装成一份方方正正的礼物吗?不是他自己要,他是要送出去的。说到这儿,他很斯文地戴上眼镜,转向屋内:“把他手机给我,我看看他之前都跟進联系过。"
一个手机打着弧线从屋内飞出,年轻男人稳稳抄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