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边说边走出智化殿,瑾仙站住脚步,抬头看着殿前的那棵梨树,此时尚在正月,离开花的时节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瑾仙颇为遗憾地伸手轻抚那花枝:“我修习的功法过于冷彻,有时都会怕自己靠得近了,伤了这花花草草。果然还是道剑仙桃花剑那一缕至阳至暖的剑意好。若有他在,殿下你今日没准还能瞧得见梨花飞雪。”
萧瑟想起了有一年的春三月,在西苑太液池承光殿,羊氏领着孙男弟女们去拜那乌斯藏进贡来的、用一整块白玉雕成的大佛。在殿外,羊氏见太液池的一树梨花开得正好,命随行的瑾仙去折了一枝捧回来插瓶。
瑾仙回来复命,将花枝交在太后身边宫女手中时,羊氏笑着说道:“我总说小瑾仙这双手,生得竟比他的容貌还要难得些,寻常男子的手,没有这样白皙,女孩儿家的手呢偏也长不了这般修长。”
萧瑟后来把这话学给师父姬如风时,姬如风笑得一口水呛出来,随后又极为认真地说:“我有时候也恍惚,不知道静舟这双手,是用来端茶奉香更埋没,还是仗剑杀人更委屈。”
“瑾仙公公,账房的话虽是玩笑,但希望您能来雪月城一叙,是真心话。”萧瑟说得也极为认真。
瑾仙把视线从梨树上挪开,也极认真地看着萧瑟:“殿下这是……叫我去喝您的喜酒?”
“我的……这一半会儿倒未必,不过您若是想喝大师兄的,还得快点儿,不然怕赶不上了呢。蕊姐姐如今是三顾城也不回啦,天天像生怕这偌大一个人会走丢一样那么盯着他。大师兄除了说‘我又不是雷无桀那小子还会迷路’外,也只能任由她跟在身边——没准心里美得很!”
瑾仙笑着点点头:“生离死别、失而复得,任谁也会小心翼翼吧。”
谈笑间面前已是如来殿万佛阁,二人远远看到阁内一群僧人正在释迦如来前诵读经文。领头的那个却是昔日的掌印大监瑾言,只见他庄重肃穆,神情十二分地虔诚。
萧瑟叹息:“宋渝街那夜仿佛才过没几天,瑾言公公倒先脱胎换骨了。”瑾仙笑道:“万没料到我们几个人里,却是他先得了正果。”
二人也不去打扰,只从一侧的楼梯上了二层的万佛阁。萧瑟见阁内佛像众多,雕刻精美,忍不住驻足观赏。瑾仙想起从前灵均伯庸两个小子,非要验证传说中的万佛阁是不是真有一万尊佛,变着法儿地数了好几回也没数清,不禁莞尔一笑。
“我那蠢徒在永安王府,也不知是不是净惹祸了,还请殿下务必严加管教。”瑾仙提起伯庸。
“非但没有,我们老管家还很是夸奖他,说自打这孩子去了,他精神都好了。我说这次要带小伯庸南下转转,本人还没反对,他老人家先不乐意了——当然这孩子自己也不想去,也不是不想,反正就是……放心不下瑾仙公公您。”
绕了好大一圈,萧瑟终于言归正传,说出了他今日务必要面见瑾仙,真正想问的事:“您……真的是自己要去皇陵、不打算离开天启了?”
萧瑟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当日在宏清殿答应您的事情,并没有忘。昨儿同二哥提起,他也没有反对您离开的意思。但他说是您自己再三请旨去天寿山?虽说二哥的本意是继续留您在鸿胪寺,便是您不愿意,倒也不一定非去守陵。江湖,您已经不想再回去了吗?”
“正是因为不知道想不想,才去皇陵,接着想——前些天十一公主也跟您问了一样的话,我当时不知应怎样回她,如今看来‘继续想’也算一种答案吧。一年半载想不透,就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总归能想清楚。”瑾仙轻声道。
萧瑟摇头:“人生苦短,十年八年也未免太久?”
“当年我奉命走访天下各处宗门时,曾遇着一位据说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得道真人,他曾说我的面相虽透着自幼坎坷,老后却福寿双全,是长命之相。只是……”瑾仙想起当年那人的绝世之姿,有些感慨。
“那不是很好?”萧瑟反问。
“只是这位真人,却连自己的命也没看准,下了一趟山,便回归仙班了。”
“啊?那个……赵姐夫呀……”居然是道剑仙赵玉真,萧瑟有点意外。
“不过据李凡松和小飞轩说,师尊剑道双修,算自己固然是不准,看别人没个不准的。他既说您长寿,那必错不了……放下这个不提,我自认还算有识人眼,我并不觉得风雪剑沈静舟,在您心里,已经死了。”
“风雪剑也好,掌香监也罢,都是一样的。我原以为在庙堂寻不着的东西,在江湖便能寻着。只是现在……自先帝驾崩,师兄弟各自散去,我才觉得,在天启城寻不着的,雪月城无双城慕凉城,便是到了那天涯海角,一样是寻不着的。不妨先问问自己的心,究竟是要找什么。”
瑾仙说得诚恳,萧瑟竟不知如何作答,他站在窗边眺望,东城黄华坊一带街头巷陌,尽收眼底。他回头问:“瑾仙公公,您还记得咱们认识了多少年么?”
“殿下未满周岁时,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