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你别生气。”瑾仙小声念叨着。萧末看了眼这个自己都吓得颤颤巍巍、却试图安慰她的孩子,苦笑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萧末替瑾仙拍了拍方才摔倒在地时蹭上的土:“没事,我不生气,跟这种轻狂小人,犯不上。哼,不就是封了个青王,张狂成这个样子……倒是你,没吓着吧?”瑾仙赶紧摇摇头,萧末知道,他是不希望自己再替他担心。
一行人转进内右门,萧末抬头看着面前的西一长街,两侧依旧是高得令人绝望的红墙黄瓦,左侧是万岁平素起居的平清殿,以及嫔妃们居住的西六宫,右侧是帝后正式寝宫太安殿、太宁殿的区域。
萧末心想,不过就这么小小一片天,无数好女子的一生,就被陷在这方寸之地的勾心斗角里了,一代又一代。
“刚才我情急之下说胡贵妃的那些话,倒是有些过了。她虽是跋扈轻狂不像样子,但生个儿子不做人,也不能全怪娘,老四他又不是没爹!这娘儿两个,说白了也只是蠢,被纵容成这个德性,还真以为是得了恩宠!说到底啊,这里头最坏的——”萧末用手指向右前方太安殿正殿的方角,“就是那椅子上的人。谁坐都一样!”
周围跟着的两三个小宫女太监,听了这位长公主的大不敬言辞,都不敢作声。唯有小瑾仙瞪大了眼睛问道:“都……一样么?”
“也许有人性好点儿的,还能强些,但坐久了,也说不准喽。”萧末冷冷地说。
平时皇后居住在中宫太宁殿,嫔妃们分居东西六宫,唯有奉诏陪王伴驾时,才会在平清殿的后殿寝宫两侧起居。东边隆禧馆是皇后居所,西边臻祥馆嫔妃们居住。但羊氏与萧重景原也没什么夫妻之情,除了每逢初一十五按祖制必须由正宫侍奉晚膳外,从没见过萧重景动过羊氏的绿头牌。也就是像今日西苑宴请土浑这等皇室宗亲全体出动的场合,才难得见羊氏在隆禧馆内召见请安的皇子皇孙。
萧末带瑾仙回隆禧馆时,羊氏正在东次间与皇三子萧若瑾和皇七子萧若风说话。萧若风虽年方弱冠,但却因平复琅琊郡叛乱的军功,在弟兄里第一个封了王爵,比萧燮还早两年。只是他一来尚未成婚,二来也不肯比素来亲厚的同母兄长萧若瑾更早开府建牙,至今仍居住在宫内撷芳殿一带。不过因他时常带兵在外,倒也不是总能见到。
兄弟二人一见萧末进来,连忙起身让座见礼,但又看见两个孩子皆脸上有未干的泪痕,不知出了什么事,面面相觑。萧若风拉过瑾仙问道:“这是怎么啦,是跟你家公主抢糖饼吃抢恼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哭得跟花猫赛的。”
萧若风在宫中时,倒是常常出入三哥的居所,对他宫里的这几个孩子都很熟悉,有时也乐意同他们开开玩笑。瑾仙心里一直很是仰慕这位七殿下,不仅因为他熟读兵书战策,是统率三军的大将军,也因为他是武功卓越的剑术高手。瑾仙觉得说书先生们讲的白衣飘飘的剑客,应该就是萧若风这样子的。
萧末大体说了事情经过,萧若风一声冷笑:“听说四哥最近又新纳了几房侧妃、收了几个宫女,还把百花楼一个当红的姑娘养了起来,我还以为他那走邪道的恶病好转了呢!谁想到越发胆大了,不说这小瑾仙是谁跟前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宫禁之中当街对个孩子动手动脚,真是……听听都觉得脏了我耳朵!”
羊氏叹息:“浊清公公也转弯没角地向万岁提过此事,可万岁只当没听见,旁的人也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萧末不以为然:“纵使皇兄心里偏疼胡氏母子略多些,也不能什么事都由着老四胡闹。他不嫌有这么个儿子丢人,我还嫌没脸呢,我们老萧家不多的这点儿德性,都让他散尽了!”
萧若瑾笑道:“小姑姑这下子可是连自己带我们全骂上啦。总之……”他走过来拍了拍瑾仙的脑门儿,“你以后还是要自己加些小心。”
萧若风摇头:“依我看也不用加什么小心,小瑾仙,上回我看你剑法练得不错,下回要是四殿下再欺负你,你就削他!再不然去问你师父学他那一击便能致人于死地的碎心挫骨之术——若你真伤了四哥,我保着你!”
羊氏赶紧拦他:“若风你可快别瞎说,这孩子若真听你话,碰了老四,你也保不住他。”
萧若风哈哈一笑:“您别急,我就是逗逗他。瑾仙这孩子心里最有数,别看他年纪小,很有个准主意,不是别人随便两句就能蒙了去的。”他又回头对萧若瑾说:“若是瑾威那个直肠子的愣头青,倒没准。”
瑾威是浊清新收进宫的弟子,也跟瑾玉一起去了萧若瑾处。瑾威说自己是前年师父从街头捡回来救了一命,看他是个练武的材料,才将他送去净了身带进了宫。虽然瑾威自幼无父无母,说不清自己的生年月日,但大概算着比瑾仙还大个一岁半岁的,只是因为入门晚些,所以算师弟。
瑾仙觉得他怪可怜的,在街上流浪,自由自在不是很好吗?平白地挨了一刀落了残疾,被关进了这深宫。但瑾威觉得很好,说只要有人管饭,不管当太监还是宫女,他都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