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仙见萧卿比划得入迷,连一侧发辫散落都顾不上,觉得有趣。看她虽拿着笔,倒又不像在写字的样子,再看了两眼才发现她是在……舞剑?貌似是有一处剑招无论如何顺不下来,正以笔作剑,反复推敲身法。
瑾仙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出言指点:“公主您试试这样移步如何?”说着便以手势示意了步法的进退,原想万一萧卿看不明白便亲身示范一下,可这小公主是个十分灵透的孩子,只几下子就明白了关键所在。窍门通,便一通百通,她再试着舞了一遍,剑招立刻流畅了起来。
萧卿终于舒了一口气,展开了眉头,她笑着对瑾仙说:“怪不得罗先生说这宫里若论剑法当数瑾仙公公第一。先前我曾央求父皇请您也来教我,可父皇说您太忙了,让我专心跟罗不先生学……说到底就怪六哥,他送我这剑舞的图谱,也太难了!”萧卿有八九位哥哥,但最亲近的唯有六哥永安王萧楚河。他因七叔故琅琊王萧若风冤狱之事被贬出天启时,才五六岁的萧卿哭了几日,很久都不肯理睬父皇。
“啊这……罗不先生也忒抬举瑾仙了,他一生敬剑、爱剑、懂剑,剑法也是一等一,不负剑痴之名,您跟罗先生习剑不是很好?”剑痴罗不原本除了教导公主便是在宫中协助掌剑大监瑾威管理位于武英殿西的天剑阁,瑾威因牵涉进前朝大监们矫诏谋反一事被杀。萧崇继位后又按萧若瑾遗言,裁减宦官定员,废除五位大监兼管外政的职衔和品级,仅让继任的总管太监管理宫闱庶务。既然没掌剑大监,这天剑阁也就一直由罗不打理了。
萧卿叹气:“如今您倒是不忙了,可总也不回天启来,哎!连灵均他们俩也老也不来宫里跟我拆招了……我说了您别生气啊,听说您自请去天寿山守陵时,我还去问灵均要不要来乾西五所当差,反正伯庸也去了六哥府上,而且……”想着灵均拒绝自己时说不忍留师父孤单一人在皇陵,萧卿也觉得这要求有点不近人情,话说得便没了什么底气。
瑾仙暗笑,他早知道小公主说来说去肯定得绕回到灵均身上。萧卿一向与灵均伯庸投契,因为年长几岁的灵均细心周到,她也依赖灵均更多,小时候六哥送她的小狗跑丢,还是灵均把自己捡来的巴儿狗抱来哄她。萧卿开始习剑后,经常趁二人在宏清殿当值时来找他们过招。他拾起萧卿掉在地上的发带:“公主您看您头发都乱了,瑾仙先替您重新理过吧。”
萧卿点点头,很配合地凑了过来,任瑾仙帮她将散乱的发辫理顺,又重新扎好扎紧。瑾仙一边系着发带一边轻声对她说:“您说的这事儿灵均提起过,这原本是大大地抬举了他。只是这孩子生了个操心的命格,大约是怕我这师父哪天孤独一人在山里凉透了都没人发送,非得盯着点儿才放心吧,我也同他说了,为师虽老朽……离咽气儿那还远着呢!暂且用不上他这份儿孝心。您若不嫌弃,遣他到您跟前伺候也就是了。”
萧卿被逗得大笑:“瑾仙公公您哪里老朽啦?我从小就觉得你跟庙里的眼光娘娘一样好看,不对,比眼光娘娘还好看。而且……大概是在主子们跟前久了,宫里的公公们大多难免有些含胸驼背……但您不一样,腰杆总是笔管条直的,让人看着舒畅。”
“哟那是我的不是了,御前失仪,该挨板子呢。”替萧卿理好头发,瑾仙又把刚刚被她随手搁在台阶上的剑谱和笔拾起来递还给她。
“哎呀,礼数和点头哈腰还不一样……我说不太好。说起来灵均他们俩也是随了您,我还问过是不是因为学了什么剑术所以背才总那么直,他说不是剑术,是心气儿。师父教的:谁都是生在天地间大写一个人,便是我们命不济轮到伺候别人,也不能在心里看轻了自己,干什么都得堂堂正正。”
“果然还是我的不是,把徒弟教得任性失礼,冒犯公主了。”瑾仙倒没想到小孩子们会在意这些,颇为意外。
“不不,您说的这些,倒像六哥从小叮嘱我的那些话呢。他总跟岁数小的弟弟妹妹们说,不能仗着是主子就二五八万,犯混欺负底下人,不但不显得自己高贵,反而是自轻自贱。同是父母所养,我们不过也就是比旁人胎投得好了些,谁又比谁金贵!”
在萧卿心目中六哥的话还是颇具分量的,也正因为知道灵均伯庸同自己受过类似的教诲,才越发引为知己,毕竟这宫里习剑的小太监其实为数并不少,但对招时敢毫不留情指摘自己纰漏的,她也只遇到过这么两个。
“而且六哥的确说过啊,瑾仙公公自是有昆仑太行般的风骨在,看剑法便可知一二……啊!说起来,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您那柄大名鼎鼎的风雪剑?”
“啊,自然是因为瑾仙也只在后宫见过公主啊,即使是内宦,佩剑入宫也是重罪。在前朝倒也好说,这后殿寝宫之中,就是掌剑监的渊眼也……”瑾仙自觉失言,虽然瑾威一事另有原委,毕竟是先帝时便已定案在册的反逆,宫禁之中公然提及他的名字多少是有些不妥。
萧卿倒不以为然:“您不用在我这儿忌讳提瑾威公公,前儿跟罗先生闲聊时先生还说起,掌剑监原也不是那有窃国野心的恶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