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下颌点在枕上,形岿然,一动动,也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了窗。
洛爱捂紧了嘴唇,死死地盯住他的床榻边上。
只见一彩衣妙龄女子,坐在少年床头,素手替他揉捏什么。
女子年纪,侧影貌美娴静,皙得宛如一枚卵圆的珠光贝壳。
洛爱僵直背脊,看房中亲密无间的二人,好容易捧出来的一颗心,摔在了地上,稀碎了。
她只有仅仅捂住嘴唇,才能确保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他们。
此时此刻,她想让封墨发现她的到来,因那样难堪。
他会知道,原来骄傲的小县主,也因他动了凡心,辗转反侧,终于放下了。
她绝对会让他发现。
洛爱仓促地逃出了封墨的院子。
那曾经牵动他心的少女来了又离开,封墨浑然无觉。
他趴在榻上,并非是了享受,因痛楚难忍,他的脸已经埋进了枕中,牙齿咬住了枕芯。
医女师承华叔景门下,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外科夫,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封将军伤在背上,被敌将特制的刀砍伤了。当初没有发觉,待料理伤口之后,封将军这背部的伤势久难以愈合,医女终于发现,原来当时封将军受伤时,敌军刀上的一枚暗锥扎进了他的皮肉。
那锥子纤细如发,隐藏在伤肉中,极难发觉。
若非封将军今日高热,突然忽痛,医女也会察觉到叛军在兵器中藏匿的门道。
这问题颇棘手,医女一直试图麻醉封少将军的感官,以减轻他的痛苦,好在病人对此并感到折磨时,划开开始愈合的伤肉,把那枚锥子取出。
医女的额头上,也满是汗珠。
她专注地将那根锥子从他皮肉里拿出之后,才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锥子落入银盘中,如玉磬穿林响。
她缓缓道:“少将军,锥子已取出。适才,一女子在窗外看过你,已经离开了。我知她是谁。”
说完,她取走了自的医用器具,步出了房间,唤封家下人来服侍。
封墨从麻醉中逐渐清醒,耳中模糊听到了什么“离开”,并未一回事。
他已经全浸泡在汗水里了,无力地伏在枕上歇。
管事来了,看到少将军已经无事,松了一口气,接就向少将军禀报方才所见:“甄娘子回来了,她是来看少将军的,怎么一转头又跑出去了?”
封墨的双眸倏然睁开,眼睑往上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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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过须臾,少年重新合上了眼帘。
他笑了下。
“看我死了曾吧。”
他没死。
县主想必是失望而归。
管事纳罕:“怎会?”
他明看见,甄娘子来时,满脸急,听说少将军今日在府上,便一径奔向后院,片刻都耽搁。
少年男女,这是怎样闹了别扭,将军会这样想?
过他是个下人,好置喙主人家事情,也就多嘴了。
封墨这伤受得颇严重,需得静养,太子殿下命人送了许多伤药来。
都是禁中御用的灵丹,敷用了几日,果然便见了好转。
封家上下对太子殿下自是感恩戴德,眼下太子殿下监理政,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封墨的伤势,提拔他做了真的封将军,亦是雨露君恩,于家门上下,无限荣光。
就是这婚事,早前与洛家的婚事,儿子说退了,迄今也没个落,长安平定,禁中却再没有消息传来了。
这免让人惴惴。
太子殿下到底没让两家等太久。
一道圣旨降下,令洛家与封家照旧完婚,抗旨遵者诛。
都说天子之恩,除了雨露,亦有雷霆。
雨露刚刚泽被地,这雷霆霹雳,便紧随而至。
退婚抗命,可一而可再,这婚已经是得成。
封家父母还道儿子心念那出走了的甄杳娘,肯娶昌邑县主,发愁知该如何劝解儿子接受婚事。
从听旨,一直到此刻,都沉默地靠在一旁的封墨,终于开了口:“母亲,洛家比我们更愁。”
比起他,昌邑县主恨能杀他而后快,如今又嫁他了,她该是气得恨得提剑上门吧。
封墨淡淡一笑,好像已经接受了命运的胡闹。
既来之,则安之,怨天尤人,有何用处。
洛家的确愁得更厉害。
因连齐宣长公主如今也看穿了,任性的小祖宗明明早已喜欢封墨,太子赐婚,她却又闹腾起来,说什么也愿嫁。
若是嫁了,她如投缳自缢。
洛爱心想,那人都有了新欢,她洛爱有什么,嫁过去给他轻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