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转眸看向她,在这微风清凉的夜晚,眼眸闪着炙热的光,“你曾经说,从来没想过好活,那现在,你依然坚定于此吗?”
师暄妍一愣。却是没想到,她当时说的一句话,宁恪到现在还记得。
这世上,竟然会有人记得她说过的话。
属实令她有几l分惊异。
不过,她还是坦然地摇摇头:“不坚定了。早在上你贼船的那天开始,我就不那么想了。”
宁烟屿眉眼有些许松动。
她抱住双膝,声音轻轻地道:“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坏。宁恪,谢谢你,没有让我后悔。”
少年的呼吸也一瞬变得灼热,眸中亦有些许情动:“那你过来。”
师暄妍不解:“我不是已经坐在你身边了吗?”
他要她过去,她还能过到哪里去,如何过去?
不待她问,宁烟屿环住了她腰身,在师暄妍肌肤一麻之际,还未曾想到要拒绝,他带着清幽的兰草气息的薄唇,便吻住了她的唇瓣。
不止是他的唇,他的手掌,他的
气息,一切一切,都犹如千百万只蚂蚁般,一点点蚕食着她摇摇欲坠的心。
明亮的月色下,一柄长杆宫灯歇在两人的脚边,照亮着放鹰台一隅。
春草摇曳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极了此刻两人的心跳。
月光照着少女雪白的玉颊,也照着她延颈秀项下,逐渐没入兰苕色绣清水芙蓉的小衣里,曼妙玲珑的曲径,若隐若现,细看来,那是被两簇春山撑开的一线深渊。
渐渐地,这吻变了味道。
少女躺在了放鹰台上,十指被他强迫着紧扣。
一只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长草在春风的怂恿下,一次次地逗弄着她的颊、发丝,和身后的肌肤,卷起丝丝的痒意。
师暄妍的喉舌微微发烫。
她发现如此这般,好像也……并不讨厌。
轻细的猫儿似的呜咽过后,少女的眼窝重新如清池般,蓄满了泪水。
宁烟屿亲了亲她的脸颊,居高临下地看她,轻声笑:“师般般,这样才叫坐在我身边。”
师暄妍口干舌燥,早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若是能说话,也必然是骂他的话。
小娘子声线柔软,他未曾告诉她,她骂他时,也很动听,很撩人。
如瀑的青丝,搭在身旁青草上,被月光覆上一层柔和的银色。
风一阵凄紧,卷得长草急促地摇晃起来。
柔和的叹息响在草叶深处,犹如弱小的虫豸蛰伏其中跣足而歌。
那歌声很遥远,唱的不知是什么曲,像是琴曲,又像是舞曲,单调,但并不刺耳,反而十分柔软,细听来,还有些许的哑。
扫荡着琴弦的那只手,动作渐渐多了几l分急躁。
九天之上皎白幽邃的月光,犹如佛陀慈悲的凝视众生的眼目。
春风狠烈地撕扯着这片寥廓旷原,放鹰台下,溪水闪着粼粼的月光,涓涓地缭绕过长台,涌向夜色中水天相交的深处。
宫灯被大掌不留神间扫落了,不知落在那里,风吹过,灯火灭了。
周遭是黑黢黢的,很安静,阒无一人,唯独彼此交换的呼吸,仍清晰无比。
春丛之中,栖着一双蝶,振动着翅膀,彼此用纤细且长的触角一次次试探相交。
鸳鸯藤爬满了木架,那架子很高,摇摇晃晃、忐忐忑忑地立在风里,也逐渐有了倾塌的趋势。
终于,月亮藏进了云端,草叶间轰隆一声,架子倒塌了,发出了一声哀鸣。
“师般般。”
耳中落入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
心弦断了。
她艰难地要爬起来,却再也爬不起来,齿尖扣着朱唇,看着他时,目光之中有些许埋怨。
宁烟屿轻声一笑,双臂往后,撑起放鹰台上的青砖,将上身撑起来,看着上方的小娘子,唇角微弯出一点弧痕:“第三十九。”
师暄妍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什么“第三十九”,暗暗骂他无耻,
这些招数纵然不带书也记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平日里没少看么!
宁烟屿替她将滑落的锦裘重新搭在肩上,为她系好,薄唇微动,在少女冰冷凶恶的眼神注视之中,道:“夜凉,般般。”
太子殿下道貌岸然,既知夜凉,还非要出来。
师暄妍气他轻浮孟浪,可想想自己,似乎也并没好多少,便是骂他,也没底气,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自己将衣衫收拾妥帖,道:“我要回去。”
宁烟屿后背也出了一层汗,凉风吹过,也正觉得有些凉,应许了她,谁知才扶着少女起身,这黑夜之中,竟闪过一双幽幽的黑瞳。
宁烟屿心神一凛。
只见一头庞然大物,正悄然朝这里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