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不是第一次来正仪宫了,可每次站在这座巍峨华丽的宫殿前,心中总会不断的颤抖。
宫檐耀眼的琉璃瓦片,斗拱上的繁复的雕饰,无一不在提醒她,在这里居住的,是这座幽幽深宫真正的主人——中宫皇后。
她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宫女,那是在宫中最下等的人,人人都能欺侮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你今晚连饭都吃不上,而你只能咬碎牙齿吞到肚子里去,连反抗都不能。
所以她知道,在这等级森严的宫中,她要不顾一切往上爬,只有登极中宫,才有机会为陈氏全族报仇。
皇帝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若非陆氏当权干预,逼迫他娶了这陆氏女,或许现在皇后这个位置便是她来坐了,只可惜,事与愿违……
景琳瞥了一眼神游的流苏,缓缓说道:“皇后娘娘就在內帏里,待会陈采女进去,可不要大声说话,以免惊扰了圣安……”
听了景琳一顿告诫,流苏点了点头,回了一声:“谢谢女官,我知道了。”
说着,她便从袖子里变出几片金叶子来,递给了景琳,景琳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只轻轻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她。流苏脸色微变,随即恢复自然,向她这样伺候在中宫左右的人,哪里还会看得上这点东西,只悄悄收回袖子里,只身进到內帏中了。
似玉此时正坐在窗前晒太阳,外头的晴光打在她的笑颜上,她抵着头,对着自己的小腹嘀嘀咕咕的说着话。流苏一见到似玉,便行了一礼,说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似玉抬起头,看了流苏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来了……”
流苏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似玉指了指一旁的木墩儿,说道:“别跪着,且坐下吧,坐着好说话。”
流苏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道了一声:“谢皇后娘娘赐坐。”这才便小心翼翼的坐在那个木墩儿上。
似玉把她上下打量了几遍,流苏不敢看她,只怯生生的低着头,似玉笑道;“这举手投足,真不像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子,倒是像高门大户养在深闺的千金。”
流苏听罢,脸上浮现出隐隐的惧色,回似玉道:“奴婢出身微寒,哪里当得起千金二字,皇后娘娘抬举奴婢了。”
似玉听罢,又问道:“听说你读过书?”
流苏点了点头,说道:“借了家中长兄的光,早年间读过一些书,现在怕是大字不识几个了。”
似玉知道她说的是谦词,也不揭穿,只是又说道:“读得了书,想来也不是个蠢人,你知道今天召你来中宫是为了何事吗?”
流苏心里跟明镜似的,可表面仍装成一副蒙昧的样子,又忙跪在地上,回似玉道:“奴婢愚钝,恳请皇后娘娘明示。”
“起来,坐着说话。”似玉淡淡说道,“前些日子,皇上跟我说要晋你的位分,这事情你可知晓?”
流苏起身,又坐回到那个木墩上,听到似玉的话,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知晓此事。”
一语罢,她忽然脸色大变,眼角不知得什么时候挤出几滴眼泪来,欲言又止。
似玉只觉得奇怪,眉头微蹙,问了一声:“陈采女,你怎么哭了?”
流苏当即又跪了下来,说道:“奴婢错蒙圣恩,侥幸得了个采女,已然心满意足,这才过了几月,皇上又要晋奴婢的位置,奴婢知道这是极不合规矩的,奴婢恳请请皇后娘娘帮帮奴婢,在皇上面前劝劝皇上,奴婢在淑景宫本就是众矢之的,若是再逾了皇家祖制,今后在宫里便再没了活路了。”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极惹人怜,似玉当即心软了下来,让她起身,想了一想,才叹道:“你的痛楚,我已明了,但皇上宸断,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尽力而为便是……”
流苏听到似玉答应了她,连连跪谢,便告退回宫去了。
说来也巧,到了晚上,皇帝正好来正仪宫来陪似玉,她自是向皇帝提起了这件事情。皇帝听罢,只皱了皱眉头,只决绝道:“朕意已决,玉儿休要劝了……”
似玉一时语塞,只愣愣的看着皇帝的眼睛,皇帝一句“朕意已决”她心中早早编排的话儿就全被堵在嗓子眼了,她酝酿了片刻,才低声道:“臣妾知道了。”
皇帝见罢,直取笑道:“后宫晋位升份本就是平常事,玉儿不必多担忧,损神劳心对皇儿可不好。”
似玉听罢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可陈采女进宫时日太短了,这可是违祖制的,这个口可开不得。”
皇帝又听了似玉一顿劝,眉头又紧锁了起来,讥讽道:“朕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食言,君子尚且一言九鼎,何况君王乎?”玉儿总拿祖制来压朕,真不愧是朕的中宫皇后。”
皇帝话里带着刺,似玉听罢,一阵委屈,鼻子忽然发酸了起来,他从没这么对她说话过,她不知道做错了哪里,只低下头来,不去看皇帝的眼睛。
皇帝见罢也微微心疼,好像自己话说得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