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拿下了兵部?恒王谋逆这么久,确实不见朱氏有何动作。
“说来也好笑,”棠少笑叹,“朱氏十几年经营,却始终人才零落,到如今也无法与恒王抗衡。”
可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朱氏,没好气地问他:“刑部的人都到了门口,你打算束手就擒吗?”
他仍是一脸轻松,“恒王不认中书诏令,我为何要认代政诏书?我带兵不是练杂耍的,就看刑部和兵部的人,能不能打得进来。”
我似是被点醒一般:“但你可以带兵打进大兴宫!”
他嘴角上扬带起的笑意中又含一丝冷峻,沉声道:“何府惨案一定是恒王派系做下的。正愁没有合理的理由带兵入大兴宫呢,现在就等京兆府尹的消息。”
魏邢一直在听我二人说,此时才无奈摇摇头,说:“只是要想借此事抓住恒王把柄,也并不是易事。今日在何府,尚未发现什么端倪。”
棠少眸中闪过一丝阴沉,“总会露出马脚的。”
魏邢攥紧了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无论国仇家恨,都要他一并偿还!”
“节哀。”棠少拍拍他的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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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幕落黑,刑部和兵部的人仍在营区门口守着。
“估计他们要守个几天,不会离开了。”魏邢嗤笑一声。
“那且叫他们守着。”棠少扬了扬眉,又看魏邢,问:“城里要宵禁了,魏兄不回家么?”
魏邢长长出了口气,缄默片刻,道:“不想回。在你这里借一方草席而眠可好?”
棠少蹙了眉,“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若想在我这里讨个清净,我随时奉陪。”
“有酒吗?喝两口。”魏邢盯着营区外,问道。
我看向棠少,说:“我去拿酒,你们先回营帐。”
只是,将酒坛拿进营帐后,我心里却总不是滋味。
这酒啊,能消愁,亦能……想起杨静妍纵的那把大火,泪意涌上鼻子,只好找借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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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睡梦中被不知哪里的窸窣声惊醒的。
好像是衣物摩擦的声音,但绝没有在夜里的营帐中出现过。
一睁眼,看见一旁语荼正在酣睡,断断续续发出点鼾声。我不敢动,只立耳顺着声音的方向仔细听着。
窸窣声再没出现,却隐约有“呲呲”的声音……我连忙闭气。不知道吹进来的是什么雾气,总之不会是好东西。
我继续装睡,闭气久了有些难受,就在要破功之时,那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从右侧慢慢靠近我,气息越来越重,感到他发力的瞬间,我腰身起劲猛然向左侧滚去,跌落在地,迅速回头,只见那穿着夜行衣的人右手中握住短剑已狠狠扎入我方才睡着的行军床!
等不及我反应,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腰腹用力一个挺身站了起来,转身躲开那人从斜后方刺来的短剑,就势身子一斜,摸到挂在帐壁上的剑,一把抽出,挥向左侧,正正挡开那短剑,剑刃相接发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便听见帐外巡守卫兵的询问声。
这人手持短剑比我更灵活,每次刺空都能很快转向。我的剑虽长,此时在逼仄的军帐中却落了下风。
接应两招后小腿触到了语荼身下的床沿,顺势腾起身仰面翻过,身体在最高点时一拧身,带动了右臂挥剑便向那人的脖颈刺去,下意识地手中一挑——
他随着掩面的面罩脱落,身形更是一顿,左手猛地护住脖子却也无济于事,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涌出,遂即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压折了行军床。
帐外终于灯火大亮,顾瑞率先带人冲了进来。
确认我和语荼无虞,便开始查看这黑衣男子。待得棠少和魏邢到场,顾瑞说:“将军,此人是从军的,但身上没有标识,还无法辨认军从哪里。”
我也蹲下身,看着他。
他的手掌满布粗砺老茧,尤其是双手虎口处和右手拇指指腹,我知道,这是长期手握军刀和发射弩机造成的,江湖人士不会磨出这样的手掌。
他颈前被我的剑划开的伤口,仍在汩汩地涌出血液,我伸手去探,确已没了鼻息。
方才的事情都在须臾之间,我只本能地自救,但是,我到底杀了他。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杀死一个人。
想到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许,在今后这样的时局中,这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