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这个地方,天黑晚,天亮却早。
许是前一天睡饱了,天蒙蒙亮时我就醒了。醒来时我还枕在棠少的胳膊上,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成这样的。静静地看了会儿沉睡中的他,便起床去准备早饭了。
难得能有一天我起得比他早。之前在肃州那一年,我与府中的仆妇们住一个院子,几乎每天早晨我起来去到前院,棠少已经在院中练剑了。
所以,今天大概是我第一次为他准备早饭。
正在准备小菜的时候,听见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近。
我故意装作没听见,继续切着菜。
他悄悄地走到我身后,从背后拥住我,将下巴搁在我的肩上,打了个哈欠,才含糊其辞地说:“嗯……睡得太死了,都不知道你起来了。”
我轻轻歪了下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你再躺会儿吧,饭好了叫你。”
“不睡了……让我抱一会儿。”说着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搂住我的腰。
我继续切菜,挪了两步去拿盐罐,他也跟着我挪两步。
我实在好笑:“怎么一年不见,你变得这么黏人?”
“我后悔了……”
嗯?他后悔什么……
他继续喃喃说道:“后悔那一年在肃州没有好好黏着你。”
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又说到了伤心的事。好在小菜弄好了,可以开饭了。
他一边吃着一边说:“我和人说好了,给你造一个三年前落在肃州的户籍,不过不能用你本名了。”
我点头,自然是要隐姓埋名的。
想了想,念出一个名字:“许如霜。就叫许如霜吧。”
他笑了:“那可以继续叫你霜儿了。还有,这周围的邻居都是普通民众,平日里可以打交道,不过还是要谨慎,毕竟现在永安那边的状况还不清楚。”
“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曾经以为我在皇宫时就是那笼中之雀,只要逃离了宫城,就如雀鸟回归了广袤天空,然而,这普天之下不都是卫弘的领地,永安之于我们,牵一发而动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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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我送他出门,可谁知大门都拉开了,他突然转身重重吻了我一下。
一大清早的,巷子里人来人往,虽然可能刚才没有人恰巧路过,但我仍是羞恼,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他才笑着出了门。
拴好门,我背靠着门板深深叹了口气。
方才用饭时说的那些话,让我这两天好容易缓过来的心情又有些沉重,不过刚才经棠少那么一闹,阴霾倒是散了不少。这个家伙,有时候看似没心没肺的举动,其实并不是无厘头。他真的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总是在我自己不经意间照顾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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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三天,棠少都没有回家,顾瑞来传话说是赤隶余部近来动作频频,附近各州都尉要一起议事。
边境不安,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
认识棠少之后,尤其在肃州生活了一年,我才真正体会到边境安宁的意义和不易。
从小读先人的边塞诗歌,只觉得热血澎湃,却从无法设身处地体会。几十年的边境安宁,是靠大昭将士们的鲜血一点点铸就的,但如今,大昭的边境依旧危机四伏。
我不能自私地为保棠少平安而要他远离军队,此时又庆幸我们还算回来的及时,否则他那近十日的擅离职守被人发现,恐怕有被处死的风险。
终究是因为我,才出了这么多的旁枝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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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集市上买了一只大活鸡,准备炖汤。这五六日来,除了棠少提前备下的风干肉,基本都是食素。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
宰鸡这活儿,我只见过,却从没自己动过手。
正当院子里“鸡飞马跳”之时,院门响了,急急的叩门声一阵阵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扔了手上的鸡和刀,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约有五十的妇人,包着头巾,典型的西北长相,红扑扑的脸蛋上缀着一双大眼睛,试探地问我:“娃子,你家咋了?我听闹腾好久不放心来问下。”
我端详她一瞬,心底里感觉她应该没有恶意,便说了不会杀鸡的事。
妇人呵呵一笑,指了下院子里示意要进来,我便侧了身迎她进院,又撵着鸡捉在手上。
她又呵呵笑了,说道:“娃子身手利索得很。”
我讪讪一笑,又捡起地上的刀。
她两手一伸将刀和鸡都接了过去,又瞄了一眼我,轻声说:“你不是娃子,你是女子?”
我悻悻地,随即又难为情地说:“初来乍到,不熟悉,穿男装方便些。”
“我知道,你刚搬来。”妇人笑呵呵地,“这家子走驼队去了,把房子卖了。看你家男人,是官家人。”
我心想,你们这探查速度可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