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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弦京被按倒在刑凳之上,浑身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刻骨的憎恨。他不明白,皇帝明明什么都夺走了,他父亲的皇位,他母亲的尊严,他许许多多亲人的性命,如今还要利用他让母亲低头服软。
凭什么?皇帝到底要母亲怎么做他才能满意?他已经是天下之主了,万万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日日受千人朝拜,万人跪服,他为何偏要盯着母亲不放?为何还会狠毒至此?
第一板落下的时候,炸裂的痛感让魏弦京从喉咙里憋出了一点儿细弱的杂音,可那点声音很快就在连续不断的疼痛之中消弭殆尽了。他脸上冷汗如瀑,目光涣散,可他一声都不肯坑。
行刑的侍卫是皇上的心腹,对皇帝想要的效果心知肚明,却见这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当真一声不吭,心下着急,手上又重了几分,打得魏弦京满口腥甜的血味儿,眼前阵阵发黑。
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蒋忠又被派来办这种差事,正是满脑门子官司,头疼欲裂,见此情景连忙吩咐人去拦那不知轻重的侍卫——魏弦京的死活无足轻重,可若是提前把人悄么声地打死了,唤不出废后,那今儿个在场的全都得吃挂落,一个也跑不了。
思及此处,蒋忠放声对魏弦京道:
“我说世子爷,您这强忍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圣上心慈,给您这个面见废后的机会,您这么一声不吭的,又是为了哪般呐?您何苦为难自个儿呢,这些年皇上可待您不薄,您也被养得金贵,这若是被打烂了,旁人不知多心疼呢!”
魏弦京闻言,手指狠狠嵌入刑凳的缝隙,手指上满是血渍,强撑着抬起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瞪着蒋忠,恨得几乎目眦尽裂。
“住嘴。”
他牙关间还勒着皮带,声音含糊,喉咙里嗬嗬作响,可是这两个字却说得清晰无比。蒋忠被魏弦京骤然爆发出的狠绝气势逼得一僵,转而甩了甩手中拂尘,嗤笑道:
“世子,您还当您是主子爷呢?今儿个废后若是出来认了你,你才能走出这宫门儿去,否则您还想着跟谁耍威风?怕是烂肉一滩,尸骨无存喽!”
这阴狠毒辣的太监句句恶毒,声音尖锐洪亮,意图穿过这冷宫的高墙,直直刺进宫中废后的心窝子里去。
血珠子滴滴答答地顺着杖头和刑凳淌下来,在逐渐幽暗的光线里显得乌黑又粘稠。宫灯一盏接一盏地点了起来,魏弦京昏昏沉沉,余光撇见了不远处,宫灯映照下威严的龙辇。
昏沉之间,他觉得好笑又畅快。他这短短一生从懵懵懂懂到如履薄冰,早就忍够了。他替他母亲觉得开心。就这样,让他这阴毒狂妄、谋权篡位、强占弟妻的皇伯,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垂青。
可就在他即将彻底昏迷过去时,他听到门扉喑哑的“吱呀”,蒋忠尖锐的一声“住手——”,本该继续落在他身上的板子停住了。
他的身体本能般的攫取了一口凉气,呛咳不止,少顷呕出一口夹着血块儿的鲜血来。
他抬起头,顺着宫灯的映照,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从门内走出来。
魏弦京的视线太过模糊了,他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看得到女子身上衣着锦绣团团,即使没有仪仗和头饰,仍然看得出那是皇后规制。
意识朦胧之中,他觉得他这位皇伯当真是可笑至极,也可悲至极,到了如此地步,还放不下让他母亲做皇后的痴梦。也略感庆幸,母亲至少并未受到苛待,衣食无缺。
“见过皇上。”
废后对皇帝龙辇的方向行礼,声音寡淡地说。她面容清瘦,隐隐可见几近枯竭的苍白之态,可仍然举止沉稳,气质高华,不骄不躁。她没有看一眼她面前受刑的魏弦京,而只是冷淡地抬起一双琥珀瞳,看向不远处的皇帝。
只这冷淡又不出奇的一眼,便将那高高在上的金龙扯入了泥淖。皇帝下轿走来,几乎可以说是行迹狼狈地亲自站在了废后面前,一张养尊处优的面庞胀得红紫难看,面目狰狞,呼哧喘息,仿佛将皇家的气度和品貌都抛诸脑后,仿佛下一瞬便要像无能无耻的闲汉一般,动手打骂妻子,恃强凌弱。
魏弦京刚被从刑凳上解下来,下半身无法挪动,剧痛让他几乎神智不清,可看到皇帝站在母亲身前,他却不顾满身伤痕,向母亲的方向爬去,强撑起身子作出保护的姿态,将母亲护在身后。
废后淡淡垂头看了魏弦京一眼,便转开了视线,任由侍卫将魏弦京拖去一旁。
“你还是为了他,才肯见朕,是不是?!你为了你这孽种,特特来搓磨朕,是不是?!”
废后被皇上巨力攥住双肩,轻轻蹙眉:
“我系何种人,一生沽名钓誉,魅惑人心,他死在别处也就罢了,死在我门口儿,实在不堪。”
皇帝不仅没有被这句话抚慰到,反而愈发焦躁,神态癫狂,仿佛就要被内里灼烧着的怒火撕裂了,可下一瞬,他却看到废后垂下一双冷淡的琥珀瞳,轻声道:
“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