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掌教大人身边那个也是十几岁的男孩,金刀应该就是从他身上掉落的吧。又或者,是他故意放在蒲团边的。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个男孩难道会是他素未谋面的外甥?
崇秀大师握紧手里的金弯刀,想了想,对小喇嘛说道:“俯耳过来。”
这几天过得很平静,云夕岚一改三年来只让徒弟打磨气力的主意,开始教祁劫生修习玉门粗浅的吐纳功夫。快十七岁才正式开始入门功法的练习虽然不是一般晚而是非常晚,但是在一座打造得十分牢固的基础上开始建筑,进度很是超出云夕岚的预期。
就连叶朝岚在无意中旁观了师侄的练习后也面露惊诧神色,吐纳功夫主要就是打坐练习内息,于是师叔向师侄建议,马蹄寺乃是一处灵气汇聚的宝地,不妨在三十三天的某一层石洞内打坐,或许可以有些不一样的神效。
玉门掌教大人的首徒发话,马蹄寺怎么会不答应呢,于是祁劫生被请到三十三天石洞供奉佛教绿度母菩萨的那一层,安排他在一间仅供一人打坐的小洞里练玉门的道教心法。云夕岚是女子,在寺内到处走动似有不妥,这些天除了教导祁劫生,别的时候只留在住处,只偶尔站在居住的小院内遥望不远处三十三天所在的高大石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仲冉在马蹄寺又住了五天,除了与崇秀大师见面的那一次,他没有再提出过别的要求,而是在又有多名玉门高手赶来会合后,感谢了寺内僧众的热情款待,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肃南返回京城了。
有玉门弟子攀上三十三天告诉祁劫生明天一早就要离开的消息,嘱他今天夜里就可以下去准备行装了。因为打坐的小洞实在太小,玉门弟子只能把脑袋探进洞里说完话就匆匆离开。陪同玉门弟子上来的黑皮小喇嘛想要跟着一同下去用斋饭,却感觉自己红色僧袍的下摆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祁劫生将金弯刀放在崇秀大师住处的蒲团旁后一直在等,如果那个僧床上象骨架子一样的喇嘛二十年前真的是阿日善部族族长的次子,那么在他模糊记忆里穿着淡蓝色裙子在草原上歌唱舞蹈的额吉,就是崇秀大师嫡亲的长姐。
一个北遥人,尤其是象崇秀大师这种身份的北遥人,绝对不会认不出那柄金刀。可是过去了五天,没有一个人来找祁劫生,甚至连一个不同寻常的眼神也没有看到,明天就要走了,该怎么办?
今天陪着玉门中人爬上三十三天的小喇嘛,应该就是那天在崇秀大师住处侍奉的那一个,祁劫生实在按捺不住,在小喇嘛要离开的时候,拽了一下他红色僧袍的衣角。
小喇嘛平静如常的一张黑脸蛋上,突然咧开了一朵大大大大的微笑,咧到了洁白的后槽牙,他看看已经迈步离开的玉门中人,对祁劫生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喇嘛才回到祁劫生面前,依然是笑出了满口大白牙,用带着肃南口音的卫国官话低声笑道:“祁施主,崇秀大师有请。”
整座马蹄寺,只有三十三天的最高层不允许玉门中人随意走动,就在绿度母菩萨面前,祁劫生时隔数日见到了不知被小喇嘛们用什么办法扛上来的崇秀大师。
不仅扛上来,而且显然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关注,这座被凿空的石山里难道还藏着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祁劫生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他看着坐在一张担架上对着他微笑的崇秀,眼睛里渐渐蓄满泪水。怎么这么蠢,怎么这几天还一直在怀疑,怎么没有一见面就认出来?崇秀脸上那双微笑的眼睛,和记忆里额吉的眼睛一模一样。
看着面前缓缓跪倒磕头伏地痛哭的少年,崇秀脸上的微笑也有些难以为继,他努力坐直,伸长了胳臂,在祁劫生头上轻柔地抚了抚:“你受苦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