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绵,你可曾想过,你若不是程渊之女,你若身有实权,怎会如货物一般沦为交易品呢?”宋千怡看着她,目光里毫无一位终年礼佛修行人的平和仁慈样,反有咄咄逼人之势。
她今日不是被召过来整理佛经的么,为何牵涉这些,程思绵心绪翻飞。却也逐渐清醒,贤宜长公主并非如传言,从方才她看见这深木掩映下的奢靡宫殿开始,她就应当知道,许许多多的传言便只是传言,你只有亲身接触,方才能知其中真实。
“多谢公主提点,可奴知晓,命由天定,人终究是做不得主。”程思绵不敢深想,她只想设法摆脱此处,唯恐深陷泥沼。
“我知你不愚蠢,那日大台光寺的相救之恩,本公主记着,害不了你。”宋千怡如此说着,从榻上悠悠起身,几步上前来,将跪在地上的程思绵搀起来,程思绵依着她慢慢起身。“佛经就在下方的藏经阁,我唤她们带你过去。有何不懂的,就问里头那位罢。”
宋千怡说完,向门外唤了一声“平儿。”
适才为二人引路的婢子立马走了进来。
“带程娘子下去藏经阁。”宋千怡向婢子吩咐道。
平儿哎的应了一声,往门口摆手,朝程思绵道“程娘子,这边请。”
程思绵朝宋千怡行了一礼,便跟着平儿出去了,一路上,平儿并不与她搭话,只是自顾自走着。
“平儿姐姐,冒昧请问,藏经阁里还有人吗?”程思绵跟在她后面,悄声询问道。
一身素衣的平儿依旧向前走着,只平淡道“一个老禅师罢了,叫三苦。”
老禅师?长公主竟请了一位老禅师来帮忙整理经书么,这般来说,她到底是真心修佛还是如何,程思绵一边想着,很快便到了宝殿后的小阁楼,外头并无专人看守,阁楼状态也已是有些朽了,似是许久不曾装缮了,木头柱子上已有了些许风雨划痕。
“经书都在里头了,程娘子看着收理一下便好了。”平儿说完,便要匆匆离去,程思绵站在门口,来不及留住人,平儿衣袂翩然,只余残影。
她推开厚重阁门进去,只觉迎面扑来厚重的尘土气息,里头书架重叠,实在昏暗的紧,实在怕一下子防不住,将随便一架子推倒了,她便摸索着从一面墙上的灯台上取下一盏灯来,小心翼翼的照着走。
“三苦师父,三苦师父?”她轻声唤了几遍,却无人应答她,她只好继续向里头走去。
就算上了楼梯去,依旧除了落灰的书别无他物,渐渐地才见着了前方明亮了些,程思绵向着有光的地方缓步而去。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苍老僧人抱着几卷残皱的书,坐在只透露星点天光的一扇小窗下,痛苦流泪的景象,这一幕,直接慑住了她,让她不敢再前进半步。
那老僧人怀抱着经书闭眼默泣了许久,程思绵不敢上前惊扰,刚想着离开回避片刻,那老僧人反而像是察觉了她的存在。雪白的长眉盖不住一双清亮的眼,他睁开眼望向执灯站立的程思绵。二人相对无言,老僧人默默起身,寻到了那扇唯一敞开小窗投进来落在地面的唯一一块亮出,他静默的走过去,将怀里的经书一一小心的翻开来,置于那一小方光亮处,程思绵这才看清,那经书似乎是被水浸过,上面一些墨迹都被浸染了开。
老僧人做完这些,便直起身,直接略过了程思绵而去,令她无助。难道她这么明显一个人,老禅师看不见么,为何对她视若无睹呢,程思绵提步追了上去。
“三苦师父,三苦师父。”她热切的想要同他打招呼,那老僧人却不闻不问,只走自己的路,不做停留与应答。程思绵跟随着他去,只见他朝一处桌案而去,那案上也只点了几盏微弱的灯,唯独只将桌案照亮了些。
三苦坐下后,便开始提笔抄起书来,程思绵于他仿若空气。
“三苦师父,长公主让我来协助你整理经书,让我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你。”她再上前些,露出笑意同老僧和气道。
老僧依旧只顾埋头抄书,程思绵又继续说了些自己见识浅薄,需求指点类的话,老僧依旧置若罔闻。直到很久后,他才小心的抽出一小块纸片来,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拿给早已身心俱疲,找了个桌案旁的小垫子坐下的程思绵。
她高兴的接过了纸片,却只见纸片上只写了六个字“我听不见,说不出。”
她茫然的抬头看向三苦禅师,他依旧埋头在那里誊写经书,很难想象,他是否经历过什么,被困于这一方阴暗之地,虽说自己而今,似乎也被困于此。
瞧见桌案上的砚台还有一只空闲的笔,程思绵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小心凑过去沾了墨汁,在帕子上写下“我能为你做什么。” 写完,便将帕子交给了三苦禅师,他接过去看了看,在帕子上回她道“不必做任何,姑娘不是通晓佛理之人。”
程思绵收回帕子,坐了回去,拿起灯来又四处查看了一番,书架上放着的都不是她能读懂的,随意拿起看一本,上头的字她一个也分辨不出来,便只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