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想好了必定进城的对策。
只要他让赵人看到他的价值,足够大的价值,大到即便是所有赵人憎恨他,但也不得不打开城门让他进去的程度。
到时他身份的真假,对赵人来说其实也就不那面重要了。
范雎的声音轻言细语了一些:“褚大人,你若此时阻我,赵王会作何想?”
他褚长曲此时阻的并非一个秦国使臣的入城,而是阻的赵国强大的道路。
无论真假,若赵王知道了此事,哪怕只是让赵国强大的一个可能,被他褚长曲阻了,赵王会有什么反应?
说不好,褚长曲的亲族真会被牵连,而今日守城的士卒一个也难逃。
而若放他范雎入城,范雎若所言皆为谎言,后果自然由他自己承担。
鸦雀无声。
明明是几句话,却让赵国的官员变得进退两难。
褚长曲身边的那些官员,也想到事情的后果,事关重大,无论这个秦国使臣所言真假,这事情只要传到赵王耳中,若赵王当真了呢?岂不就是他们今日阻了赵国解决两大国本问题的道路。
是诓言还是这秦人为了进城,为了抵消文书丢失的罪责以免回秦后受罚想出来的办法,都得由赵王亲自定夺。
褚长曲久久地看了一眼范雎:“原来是商鞅,李悝,管仲,申不害之流。”
秦国商鞅,魏国李悝,齐国管仲,韩国申不害……
巧舌如簧,却能左右天下大事。
秦国这次派来的使臣,恐怕并非随意挑选出来的,对方此次前来,必有所图谋。
范雎嘴角也抽动了一下,提及的这几人,没一个下场是好的。
比如秦国商鞅,因变法而强秦,但最终的结果,死后都被车裂五马分尸,而李悝管仲申不害下场比商鞅还惨。
褚长曲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人已经将话挑明,他是阻不了对方进城了。
若在这两大国策前,他都敢阻,即便对方是假话,他也必受拖累。
褚长曲说了一句:“希望你言符其实。”
范雎知道他的意思,若他之言为诓骗,骗取赵国上下,诓骗赵王,他的下场恐怕比那些被腰斩于市的秦国官吏还要凄惨百倍。
邯郸城大门缓缓打开。
这是迎接国宾之礼节。
范雎也松了一口气,别看他刚才淡定,其实内心也挺紧张,生死不过一瞬间。
一人闯一城,墨家墨子曾经也干过这事,以一人之力闯城守城,然后……死了,墨家从此四分五裂。
而且一想到,以后去了秦国,还得解释一番他为何就现在这身份了,也愁。
留下一群看热闹的人,沸腾的将消息传开。
一个秦人,真的会替他们赵国解决这么重大的两个问题?会拿出如何养马如何解决饮食不适问题的办法?
这不可能,除非秦国人疯了,要是赵国强大了,第一个遭罪的肯定是秦国。
秦国不会傻到这种不分轻重的程度,但这秦人既然说出口,除非死,不然总得有个交代。
议论纷纷。
牵着范雎袖子的赵政,一会仰头偷看一下范雎,一会笑眯眯的。
邯郸的大街上,一大一小,走在这充满非议和目光的道路上。
范雎也在感叹,千年古城,居然能身临其境。
在现代,那些所谓的古城,其实不知道修葺过已经多少次了,特别是现代,为满足旅游需求,所谓古城古镇千篇一律,那些修葺者,忘记了初心,忘记了遵循客观事实,这也是为什么,历史和现实的偏差为何会特别大的原因,因为大部分人看到的,其实是已经修正修改后的真实。
而现在不一样,这是那个真实的邯郸。
黄泥铺成的街道,周围的百姓居所,布置得未必合理,但不一样的动人心弦,如诗如画如岁月的线条勾勒出的千古老城。
古朴的人,真实的三晋民俗,平民百姓行于街头,达官贵人骑马走,马车,驴车,羊车,熙熙攘攘,烟火气息。
虽然热闹,但并无吆喝,因为买卖东西必须到固定的地方,以方便官吏收取税例,称为“市”,因为形状像“井”,又被称为“市井”。
黄泥碾平的道路十分干净,因为律法规定,乱丢垃圾者,跺手指。
赵国与民生有关的律法大致分为六法,《盗法》、《贼法》、《囚法》、《捕法》、《杂法》、《具法》,相对来说已经十分完善。
当政者喜欢指责前面所有政策的制度,来凸显自己的优越,但那些古人智慧凝聚的法治法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不堪。
所谓的人类法制的进步,其实……未必有想象中那么大的跨步。
范雎和赵政被送到了那质子小院。
褚长曲说道:“既然贵国来使已至,以后质子的生活起居便交由你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