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仍然在坠落。
阿羽提了剑往外走,她涨红了眼,见到妖魔便杀,烧杀掠夺的妖魔很快就注到了她,齐齐围上来,阿羽只觉得体内的灵力运转飞速,剑意竟然比从前强悍不少。
她像是一尊杀神,从千辰宫往外杀了一路,浑身都已经被血浸透,像是地狱里盛开的魄罗花,她没有停下,一直飞到了长生州扶苏山。
扶苏山潋滟在血色中,天火盖下一层血雾似的光晕,空气中也是潮湿的血的腥臭气味。
阿羽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落下来,踏过尸山血海、满山血色,在扶苏山前,立了一块石碑。
一笔一划,用血书写着扶苏山所有人的名字。
从长老到弟子,再到地位低微的传信修士,她都一一写在上面。
方惜正之下,何耐之下,沈景疏旁边的位置,留了空。
而后密密麻麻,是鲜红的扶苏山修士的名字。
她跪在那里,听着天火破空的声音,像是被拔去了魂魄,与身下的血河融为了一体。
扶苏山俨然乱葬岗。
天火宛若流星,在空中拖起迤逦的弧线从高空射落,就朝着扶苏山。
阿羽听到了天火的声音。
她撑开结界,妄图保护扶苏山免受天火侵染,可那毕竟是亓召唤而来的上古神火,阿羽的结界像纸一样被戳破,天火触到扶苏山的一刹那,整座山宛若炸开巨大的烟花,烈焰层层叠叠布满了山体。
腐烂烧焦的气味灌入阿羽的肺腑,她呼吸不得,视线因为热浪被模糊,远处焦黑的枯木枝丫扭曲宛若魑魅精怪,可供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知道此时应该御剑飞行,可是一路而来,她已没有力气了,眼前在发黑,她渐渐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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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州下了一场大雨。
天火过后,一场急切的雨洗刷在满是疮痍的大地,所有污泥、血迹都被冲刷殆尽,只有破败的楼阁屋舍昭示着妖魔犯下的种种罪行。
一滴雨滴在宁长安的眼角而后沥在她的眼睫上,她的眼睫一颤,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望了望四周,抹了抹嘴角的青色后“嘶”了一声,支撑着站起来。
时逢乱世,宁长安的运气属实不错。
宁长安出自于扶苏山脚下的村庄,妖魔来临之时,她下山保护百姓,妖魔的主力都在和世家以及仙门交战,来侵犯村落的妖魔,不算大妖,被宁长安千斤重的弯刀所震慑,竟然打算逃了,宁长安追过去,从扶苏山一路追到无刹海,那妖往海底躲,她也往海底追,结果遇上了暗流,不知被冲到了何处,再醒来时,已经身在一处山涧,溪水从她身下淌过,她枕了许久的鹅卵石,身上酸痛。
宁长安活动活动筋骨,打算回扶苏山,一路跌跌撞撞地飞回去,每靠近一分,心里便沉了一分。
这是乱葬岗,不是扶苏山。
宁长安如是告诉自己,却仍旧落了下来,她落在那块阿羽手书的碑前。
弯刀砸在雨后湿软的泥土中,往下陷落。
“师、师父……”素来洒脱不羁的宁师姐,跪在碑前,双肩颤抖。
恰在此时,余光中掠过黑影,宁长安眼神一凛,低喝:“谁!”
现下正是她心绪不稳之时,若是有妖魔还要犯她扶苏山,她就算追到诸天神界,也要将其诛杀!
那人一身黑袍,飞驰的速度很快,但宁长安卯足了劲儿追赶,竟也能将他追上,待近了宁长安方看见,他怀中抱着个人,身上的衣裳被血浸透,艳红之中褐色斑驳。
竟然连她同门的尸体都不放过!
宁长安心中更气,弯刀脱手而出,他侧身一躲,弯刀砸入树干,树叶扑簌簌掉落一地,宁长安跃过去拔出弯刀,怒喝:“奶奶的!给老子停下!”
黑袍人不停,宁长安继续追,这回弯刀径直飞到了他的脚下,“铮”的一声响。
“看你往哪逃!把尸体还给我!”
宁长安气势汹汹,那人却猝不及防停下,宁长安撞上他的后背,鼻子一酸,啐了一口,却听他道:“她没死。”
是沙哑的声音,听不出是何人。
她没死。
“管她死没死,把人还给我!”
那人默了瞬,宁长安就要拿刀砍,他袖袍一挥,将怀中人往宁长安手上推,宁长安来不及收刀,踉跄两步,险些伤了阿羽,黑袍人倒是贴心,两指一弹,厉风将弯刀弹翻在地,宁长安也得以接住阿羽。
“小师妹?”宁长安也诧异,这被妖魔掳走的,竟然是小师妹……
她抬头:“喂,你……”
哪里还有黑袍人的影子。
他给她传音道:“要救她,去不舍州浮戏山。”
“浮戏山?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诈我啊?喂,你回来说!”
宁长安冲着高空喊,山谷中尽是她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