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他可没时间去操那么多心。更何况,年青人的事情,总有年青人的解决之道,也许婆润挨上两顿胖揍,就得偿所愿了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作为前辈,他只管在旁边看热闹就好。
正想得有趣之际,营地外,忽然传来清脆的哨子声。“吱——”“吱——”“吱——”,短促有力,瞬间就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来得好快!”胡子曰心中感慨了一句,将头转向哨子来源方位,一边观察,一边指挥身边的将士们关闭营门,准备接敌。
只见暖融融的阳光下,骆履元带着三十多名斥候,边战边撤。有一伙人数跟他们差不多突厥哨探,则骑着骏马紧追不舍。双方在空旷的野地里,箭来箭往,打得颇为热闹,然而,战果却都无限接近于零。
人在冬天穿的厚,皮甲之外还套着皮袄。骑弓的杀伤力有限,羽箭射到皮袄身上,根本破不开防御。而敌我双方,战意也都不是很强烈。一方急着返回瀚海都护府营地内汇报最近探查到的军情,另外一方,则担心营地里有大批回纥勇士杀出来,对他们予以他们迎头痛击。结果,又互相射了两三轮羽箭之后,就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各回收兵各家。
“呜呜呜————”胡子曰命人吹响了号角,提醒所有人,敌军的先头部队即将到达。
营地内,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的大唐边军和瀚海健儿们迅速整理铠甲兵器,向预先指定的位置汇聚。然后在旅率、校尉们的指挥下,排列好队伍,准备迎接战斗。
营地东侧五里远的位置,年青的瀚海都护府都护,回纥可汗婆润迅速扭头张望,然后冲着姜蓉轻轻拱手,“我得回去了,敌军马上就来了,我如果迟迟不归,会影响军心和士气。”
“快点儿回吧,你的亲兵早就等着急了!”姜蓉也回头向东看了看已经走远的队伍,温婉而笑。
婆润大老远追上来,先送了她一件白貂皮做的披风,然后就开始东拉西扯,足足小半个时辰,都没有说一句正经话。然而,此人眼睛里,却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让她根本不需要猜测,就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若说心里一点都不感动,绝对是自欺欺人。然而,想到两人悬殊的年龄差,想到婆润眼下的地位,还有自家弟弟姜简与婆润之间的友情,姜蓉的头脑立刻就恢复了冷静。
婆润已经从他父亲和乌纥那里,继承了不止一位可敦。并且,还需要一位家族背景足够雄厚,能给他提供强力支撑的正妃。姜蓉知道,自己不习惯与别人分享丈夫。更知道,自己身背后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家族!
即便她可以不在乎婆润的年龄,不在乎跟一大堆女人分享丈夫,即便婆润有本事纠集起一群朋友,说服了她的弟弟。缺乏家族支撑这一条,也足以成为横在二人面前的天堑。
眼下十五位别部吐屯在娶正妃这件事上,可以耐心等待婆润自己做出选择,前提是婆润必须选择十五位吐屯当中某一个人的女儿。如果婆润亮明了态度,非她不娶,原本就是被强行捏合在一起的回纥,必然分崩离析。
这是二人之间最大的障碍,婆润头脑发热,可以看不见。她却不能假装不知道。
“你上次说,上次说,你将来想嫁的人,要么是学富五车才子,要么勇冠三军的良将。”被号角声催得心里发慌,婆润咬咬牙,鼓足了勇气询问,“这话,还算数吗?”
“我……”没想到,婆润竟然把自己在数月之前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姜蓉顿时心中又暖又乱。然而,稍稍吸了一口冷空气,她就笑着给出了答案,认真,而又平静,“算。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那,那我,算得上勇冠三军么?”婆润不敢看姜蓉的眼睛,双拳紧握在身侧,跨在马鞍两侧的腿,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自己说呢?”姜蓉突厥想笑,却又强行忍住,结果,一口气走岔,直接把眼泪给憋了出来。
“我,我……”头都低到了马脖子上的婆润,根本看不到姜蓉的反应,嘴唇嚅嗫,好半晌做不出任何回应。
自从父亲被谋杀之后,他先是在朋友的支持下击败仇敌,夺回可汗之位。又坐镇汗庭,与弟兄们一起抵抗突厥狼骑。这份功业和勇气,在同龄人中绝对罕见,放在草原上任何一个部落,也罕逢对手。
然而,如果跟好朋友姜简比,偏偏又差了一大截。身为回纥可汗,他不能随随便便就策马直冲敌阵。以他的身手,那样做也绝非理智。
“不急,等打完仗,你再回答我!”迟迟没等到婆润的答案,姜蓉笑了笑,轻轻拨转了坐骑。
“唏嘘嘘……”金红色的汗血宝马发出一声咆哮,张开四蹄,去追赶早已远去的队伍,速度快如风驰电掣。
“我……”婆润想去拉汗血宝马的缰绳,却拉了一个空。赶紧抬起头,挥手相送。
白色的貂皮大氅,随着战马的起伏,宛若流云。牵引着他的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融入阳光下金色的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