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这狗屁天气,简直他娘的要冻死人。”大唐庭州莫贺城(现新疆阜康),瑶池都督府,大都督阿始那贺鲁呲着牙齿不停地搓手。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域男儿,他却一点都不喜欢庭州的天气。夏天时又干又热,简直能把大活人晒成葡萄干儿。到了秋天和冬天,又寒风如刀,野外宿营,能将战马直接冻成冰雕。
相比之下,长安无疑是天堂。八水环绕,一山横陈,全年到头结冰的日子不超过两个月,盛夏时节只要往骊山里头一躲,山风就能吹得人透体生凉。(注:唐代气候比现在暖湿)
然而,那么好的一座大城,却被李世民给占了。李世民天天坐在皇宫里,享受醇酒美人也就罢了,还喜欢对天下各族可汗发号施令。动不动就要求这个去长安朝拜,禁止那个勒索洗劫沿途商旅。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如果莫贺城有长安那么繁华,不,哪怕有长安的半成繁华,自己这个瑶池都督,还用得着勒索往来商旅么?
更何况,那些商贩个个心肠比木炭都黑,长安城七八百钱一匹的丝绸,运到庭州价格就升一倍,运到波斯那边据说价格还要翻上好几番。自己又没要他们的命,只是勒令他们上交四成货物,还保证他们不再受沿途的马贼袭扰,有什么不对?
那李世民,分明是不给西域各族活路,集天下之力供养长安!阿始那家族的子孙早就该将他推翻,取而代之。
恶毒的念头如同草籽,只要发了芽,无论条件多么恶劣,都会不断地成长。一年前,贺鲁还是偶尔在被窝里想上一想,早晨起来就强迫自己忘掉。
李世民的实力太强大了,麾下的士兵比整个西域的人口加起来还多,武将的本事一个胜过一个。这些年来,西域敢于不服从大唐号令的部落,就没有一个得到过好下场。他阿始那贺鲁,除非脑袋被骆驼踩过,才会主动跳出来成为唐军的征讨目标。
然而,最近几个月,阿始那贺鲁的想法却变了。一方面是因为听闻李世民已经病入膏肓,另外一方面,则是惊诧的发现,最先跳出来的车鼻可汗,至今活蹦乱跳,并没有受到大唐军队的讨伐。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唐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将领已老,兵卒已经疲惫不堪。说明大唐的下一任皇帝,远不如李世民那样有决断力,甚至还有可能,根本掌控不了他身边的群臣。
如此,就别怪阿始那贺鲁忘恩负义了。狼群不会念狼王的恩德,当狼王的牙齿松动,爪子不再有力,就理应接受年轻公狼的挑战。胜者为王,败者被逐出狼群,自生自灭。
不过,同样自诩为狼神的子孙,阿始那贺鲁,却比车鼻可汗,多了一份谨慎。他并没有立刻竖起反旗,也没有立刻着手整合周边各部族,要求各部吐屯带着子弟,跟他一起背叛大唐。
相反,他以大唐瑶池都督的名义,向西对几个实力孱弱的部落展开了招抚。要求他们向“大唐”缴纳牛羊充当赋税,并且派遣族中子弟到自身身边,由自己带着为“大唐”服役。
同时,对于庭州境内的马贼,他则展开了猛烈攻击。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就先后剿灭或者招降二十余路马贼,将俘虏去芜存菁,整编为自己麾下的五路翻羽飞骑。
靠着以上手段,如今他的实力,比起去年,足足壮大了三倍。非但成为了整个庭州的土皇帝,与庭州相邻的西州、沙洲和伊州,也没有任何部落吐屯,敢违抗他的命令。
几个突骑施、鼠尼施部落,则争相将女儿嫁给了他,与他接亲。发誓愿意永远向他效忠。
势力膨胀得如此之快,阿始那贺鲁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他比车鼻可汗更有经验,也比车鼻可汗更有耐心。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更好的机会,要么不动,要动,就一举奠定自己和儿孙们的百年根基。
“父汗,讲经人穆阿来了,说给您带来真神的祝福和倭马亚家族的礼物。”大唐右骁卫中郎将,特勤阿始那咥运快步走进阿始那贺鲁面前,低声汇报。
他是阿始那贺鲁的长子,年初时曾经代替自家父亲,去长安拜见天可汗李世民。不久之前,才带着大唐赐予官职和赏赐,又返回了莫贺城。
在长安期间,闻听车鼻可汗造反,阿始那沙钵罗逃走等一系列坏消息,咥运本以为,自己即便不死,也得被当做人质关押起来。谁料,大唐居然没有因为车鼻可汗父子的恶劣行径,株连任何人。甚至包括车鼻可汗的一位亲叔叔,都照样每天鲜衣怒马招摇过市,没有被找任何麻烦。
当听闻朝廷准许自己返回西域,阿始那咥运对监国太子李治的仁慈和大度,感激不尽。然而,当走出了玉门关之外,半路上遇到了讲经人穆阿,他又迅速改变了想法。
监国太子李治没有因为车鼻可汗父子的事情株连自己,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心虚。因为从西域到波斯,甚至更遥远的拂菻,没有任何一个国王和可汗,会在同样的情况下,放自己离开。在突厥有限的历史记载里,更找不到同样先例。
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