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路,让路,紧急军情——”百里之外的大甸子,三名斥候策马直闯羯盘陀的中军,一边冲,一边扯开嗓子高声叫嚷。
沿途的突厥将士纷纷退向帐篷之后,给斥候们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随即,一个个将眼睛转向中军,目光里充满了困惑。
方圆四百里之内,能够威胁到狼骑的,只有瀚海都护府一家。除非后者放弃老巢,主动前来决战,否则,怎么可能发生紧急军情。
而放弃了经营多年的老巢,主动到大甸子来与狼骑决战,对瀚海都护府上下来说,显然并不是一个聪明选择。婆润和姜简两人当中任何一个,只要脑袋没被驴子踢过,都不会做如此愚蠢的决定。
“报,报,紧急军情!”那三名斥候,却没精力向将士们解释到底是什么紧急军情。以最快速度冲到了中军帐门口,不待当值的亲兵上前帮忙拉住坐骑,就翻身滚了下来。随即,双手托起各自的身份牌,连滚带爬地闯门而入。
“来人,扶住他们,再给他们三个拿一袋马奶酒来。”正在中军帐内跟将领们议事的羯盘陀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高声吩咐。“不必急,天塌不了。先把气儿喘匀了,然后慢慢说!”
“是!”中军帐内当值的亲兵,立刻分成了两波。一波上前扶住斥候,另外一波快步去取恢复体力的马奶酒。
三名斥候已经累脱了力,将胳膊搭在上前搀扶自己的亲兵肩膀上,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一边断断续续的汇报,“设,卑职和麾下的弟兄们,在南边,南边那条无定河之南,发现,发现了大量,大量的马粪和马蹄脚印。方向,方向可能是金鸡岭!”
“什么?”羯盘陀的两道眉毛,立刻如匕首般竖起。三步两步走上前,拉住斥候头目的胳膊,“你确定不是商队?马粪当中可有骆驼粪。除了马蹄印和马粪之外,你还发现了什么?”
“没,没骆驼粪。”斥候头目口吐白沫,却努力让自己不要倒下,“一坨都没有。除了马粪之外,小的们还发现了这个。”
挣扎着腾出左手,他在自己的怀里快速掏出一串用马鬃穿着的狼牙,哆哆嗦嗦地举到了羯盘陀面前。“这个是回纥人的饰物,中间的绳子是用马鬃搓成的,断,断了。才,才不小心才落在了地上。”
“小的们还发现了糜子粒儿,还有,还有奶酪渣!”
“小的们,还,还发现了黑豆!”
另外两名斥候喘息着抬起头,断断续续地补充。
不需要更多的物证,羯盘陀已经猜到了事实真相。将狼牙抢过来紧紧握在手里,声音刹那间变得无比冰冷,“回纥骑兵?奔金鸡岭去了?规模多大?你可派人去跟踪?”
突厥人以狼为圣物,所以根本不会佩戴狼牙为首饰。而回纥人与霫人,则以白天鹅为祖先,视狼为魔鬼,所以族中青壮,射死了野狼之后,会拔下其牙齿做成饰物随身佩戴。
霫族聚居于大潢水附近(西拉木伦河),距离此地还有两三千余里,这个季节,肯定不会出现在大甸子附近。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瀚海都护府派出了一支精锐,绕路奔袭金鸡岭,试图毁掉突厥大军的狼草。
“方向,方向肯定是金鸡岭那边!”斥候头目老成,不替主帅做判断,只管提供力所能及的答案,“根据马蹄印儿和马粪数量,可以确定马匹总数超过了四千匹,蹄子印儿深浅各占一半儿。卑职已经派弟兄踩着马蹄印追了下去,如果没被敌军麻烦,明天一早能送回准确消息!”
“明天一早?”羯盘陀松开斥候头目,暴躁地在中军帐内踱步。在场的几个将领,全都脸色铁青,却谁都不敢瞎出主意,以免干扰了主帅的决断。
四千匹战马,蹄子印深浅各占一半儿,意味着至少两千名瀚海都护府精锐,杀向了金鸡岭。而驻守在金鸡岭下无名山谷里的突厥狼骑,却只有一千四百多人。
如果领兵驻守无名山谷粮库的,是一员宿将还好,凭借有利地形,他可能跟前来偷袭的敌军打个平分秋色。偏偏驻守无名山谷的,还是没有任何领兵作战经验的沙钵罗特勤。
“不能继续等了,明天一早,做任何决定都已经来不及!”羯盘陀做事,也的确不需要别人支招,在中军帐内踱了十几步之后,就已经想出了一个完整的对策,“茨毕,你带两千人马,速速出发,去救援沙钵罗。如果途中追上了敌军,不用请示,直接给我灭了他!”
“是!”被点了将的伯克茨毕高声答应着上前接令,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羯盘陀设,敌军兵力可能不止两千,且士气正旺!”一名花白胡子老将看得心急,上前半步,低声提醒。“茨毕用兵向来小心有余,锐气不足……”
“正因为他小心有余,我才派他去救援沙钵罗。”羯盘陀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打断,“如果他赶到金鸡岭之时,粮库未失。两千兵马,足够在背后牵制敌军,令对方不敢全力攻入山谷。如果届时沙钵罗已经丢了粮库,他也能够将麾下的两千狼骑,完完整整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