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的命令,下马,所有人检查坐骑和备用坐骑的马鞍、肚带和马蹄。然后给坐骑喂炒米、黑椒。待每匹马吃够半斤精料,再放它们去喝水、吃草。然后,人站着喝水吃肉干和奶酪。一刻钟之后,再看旅率的手势!”姜简轻轻拉紧菊花青的缰绳,一边放缓速度,一边向身边的传令们吩咐。(注:唐代的黑椒是黑豆,不是胡椒!)
几个传令兵都是从婆润的亲兵里头精挑细选出来的,第一要求就是听得懂唐言。因此,毫无迟滞地行了个军礼,随即从背后抽出令旗,举过头顶,一边摇摆,一边拔马冲向跟上来的别将、校尉和旅率们。
一千五百多人的队伍,却带了将近四千匹战马。急行军之时,马蹄声宛若海潮拍岸。如果用号角声传递命令,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听清楚。然而,通过传令兵与别将、校尉面对面交代,再经校尉、旅率、队正逐级下达,很快,整个队伍就在一条非常浅的溪流旁停了下来。
将士们纷纷跳下坐骑,按照传达下来的命令顺序,先检查坐骑的装备情况,然后打开马鞍后的干粮袋,将经过牛奶浸泡又炒熟后的粟米和黑豆,用手捧着伺候各自的坐骑享用。待两匹坐骑都吃完了一捧,才放了坐骑去河边休息,自己则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坐骑,一边吃奶酪和肉干儿补充体力。
长途奔袭,对人和坐骑的体力消耗都非常大。所以,每行军三十里,队伍就必须停下来休息。而姜简、胡子曰和骁骑营的将领们,则趁着这个机会,展开舆图,根据周边的地形地貌和斥候的建议,对行军路线做出微调或者修正。
“入秋之后,这一带就没下过雨。据斥候探查,过了这条小溪之后,一直到白马湖,也不会出现新的河流!”自然风干的牛肉,带着一股子特有的脂香。姜简一边咀嚼,一边指着舆图低声向身边的别将、校尉和旅率们介绍。“这样的话,只要再有一个半时辰,咱们就能抵达白马湖畔。突厥人把临时营地扎在湖西,咱们会在湖东北侧停下来,做最后一次修整,然后拉着马步行摸到敌营门口!”
“明白!”两名别将由瓦斯和阿拉巴担任,前者是别部特勤,而后者则曾经担任过婆润的亲兵副校尉,因此都很轻松地就理解了姜简的安排,咽下嘴里的奶酪,低声回应。
五名校尉,都是胡子曰从长安带过来的老兄弟,理解起姜简的安排来,也不费任何力气。而五名副校尉和十五名旅率,却都来自回纥各部的中下层,非但唐言水平有限,对战争的理解,也还停留在带着队伍向前猛冲的层次上,顿时就开始大眼瞪小眼儿。
“白马湖东西宽南北窄,从湖东北到湖西,直着游过去也有十多里远。而这个季节夜风大,湖面在夜里会起浪,足以掩盖马蹄声。瓦斯,你把我的话用回纥语转述给大伙听。”姜简见状,少不得又耐心地解释。
如果只争黎明时分那一战的输赢,他当然不需要费如此大力气。但是,在燕然大都护府袖手旁观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带着麾下的勇士们,跟突厥人周旋多久。所以,队伍中的所有校尉和旅率,都是值得培养的对象。培养得越好越快,将来分散到瀚海都护府的其他各部人马里头去,越能收到丰厚的回报。
“是!”瓦斯特勤见过族中长老如何将各自的本领向嫡亲晚辈口耳相传,知道机会难得,答应一声,立刻将上一道命令和姜简这次的解释,仔仔细细地用回纥语,说给副校尉和旅率们听。
后者仍旧似懂非懂,脸上却迅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很显然,至少已经明白了姜简的良苦用心。
“天亮之前,人半梦半醒的时候,身体反应最慢。哪怕听到警讯声,也需要花一点儿时间才能爬起来。至于让筋骨恢复灵活,则需要的时间更长。”姜简友善地向大伙笑了笑,继续低声补充,“咱们不能保证,一直不被敌军发现。但是,尽量争取在敌军的筋骨和精神恢复起来之前,杀到他们营地里头去!”
这些知识,一部分来自胡子曰,另外一部分则来自吴黑闼。姜简理解了之后,也毫不吝啬地传授给了身边别将、副校尉和旅率们。丝毫没考虑过后者的眼睛、头发和长相,跟自己存在很大的差别。
而胡子曰,听到他利用休息的时间给麾下将校们讲课,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作为大唐百姓,他早已习惯了,不同长相,甚至操着异族语言的人,为大唐而战。也习惯了把他们当做自己人,彼此互通有无。
“在距离敌营两百步的位置,无论有没有被敌军发现,所有人都停下来掼甲,然后上马冲锋。大伙注意保持队形的速度。杀人不是最重要的,冲到敌军主将面前,让他来不及调兵遣将,才该排在第一位……”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星,姜简一边判断距离天亮的时长,一边继续补充,年青的脸上,带着微笑与自信。
吴黑闼教导他,料敌需要从宽。但是临战,则必须把敌军当成待宰的牛羊。只有做到这一点,弟兄们对胜利才有信心。而弟兄们对胜利的信心,往往是输赢的关键。
草原上缺乏遮挡,天空的星星又大又亮。星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