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根,你带几个人,把粮食集中倒在一处,用石围住别让牲口糟蹋。把装粮食的麻布口袋装上杂草和石头子儿,在驼城内侧十步远的位置,垒几段临时墙壁。一人高就好,不用太结实,等会儿大伙儿用来躲避羽箭。”
“羽陵铁奴,你带人去收集一些石头,要冬瓜大小。就摆在驼城内侧。突厥人用的马皮帷帐能挡住羽箭和小石块。太大的石头,却不一定挡得住。”
“呼延雄心,匹絮菟,你们两个负责收集……”
一边推演,他一边下令。尽可能地补齐己方的短板,同时想办法将己方的优势尽可能发挥到最大。
“是!”
“明白!”
“知道了,放心……”
被姜简点到名字的少年们,都答应得毫不犹豫,然后竭尽全力去将命令落到实处。
没有退路,也没有援兵。这种时候,哪怕姜简发出的命令没经过深思熟虑,甚至毫无价值。至少,他没有惊慌失措。
他没有惊慌失措,少年少女们就能找到主心骨。而忙碌起来,是缓解紧张的最有效方法。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地过去。给人的感觉不过是一转眼,山坡处的突厥人,已经开始缓步向前推进。
晒得半干的马皮,被他们用骑矛挑过了头顶,就像和尚做法事用的招魂幡。红色的血迹,在“招魂幡”表面斑斑驳驳,边缘处,还有油脂的光泽闪烁。
紧跟在招魂幡后,是一面肮脏不堪的羊毛大纛。表面上描画着一颗巨大的狼头,曾经是银色,或者是白色,眼下被泥土染得灰中透黄。
那是代表突厥诸侯或者王子身份的银狼旗,寻常武将没有资格使用。然而,旗帜下,却没有史笸箩的身影。
足足有一百名突厥武士,排成锐利的刀锋形队伍,跟在羊毛大纛之后。左手持着皮革制造的圆盾,右手持着横刀。再往后,则是上百名弓箭手。
因为避免累赘,他们脱掉了黑色披风和包裹在头上了黑布,露出一身土黄色的甲胄。在烈日之下,就像一群正在迁徙的蚂蚱。
“史笸箩怕吃阿茹的冷箭!”萧术里忽然推测出一个真相,手指正在列阵前推的突厥将士,乐不可支,“这厮就是个鸡贼,光想取胜,却不肯冒半点险。”
“突厥人身上的甲胄,除了颜色有些差别之外,其他跟大唐边军所用的几乎一模一样!”羽棱铁奴看问题的角度,与他截然不同,也指着越来越近的敌军,低声说道。
“他们拿的还是大唐横刀。”乌古斯撇了撇嘴,满脸不忿。
“贼子!”“吃饭砸锅的王八蛋!”真是亲爷俩,心肠一样黑!”“忘恩负义……”“叫骂声陆续响起,众少年们看向敌军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穿着大唐配发的铠甲,拿着大唐配发的横刀,造大唐的反。如此典型的忘恩负义举动,也就是车鼻可汗能做得出来。而史笸箩,也不愧为车鼻可汗的亲生儿子,今天早晨还跟大伙称兄道弟,此刻中午刚过,就指挥突厥飞鹰骑来取好兄弟们的性命。
“他们身上的铠甲,是大唐专门为轻骑兵所配。厚度不如咱们身上的大食铠甲,也没有可以插铁板的口袋。”姜简没有加入大伙对史笸箩父子的声讨,而是笑了笑,低声指出了敌军身上的新一处短板。
轻骑兵追求速度,讲究来去如风。所以将士们身上的铠甲,份量就不能太重。
份量受限,就要避免使用金属甲片,并且避免使用双层皮革。如此一来,就要牺牲掉铠甲的一部分防御力,令其只能为穿戴者提供最基本的保护,如避免被流箭或者马蹄带起的石子所伤。遇到长枪、大剑和铁鞭等兵器的近距离攻击,则作用微乎其微。
众少年听了,顿时士气大涨。纷纷举起长剑,朝着敌军上下挥舞。个别人干脆扯开嗓子,发出一连串挑衅的叫骂,“突厥孬种,来啊,上来跟老子单挑。有本事就别仗着自己人多……”
“呜呜呜呜——”列阵前推的突厥将士背后,立刻有人吹响了牛角号作为回应。紧跟着,左右两翼,也有牛角号声与之相和,“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低沉萧瑟,就像寒风卷着雪沫子扫过帐篷顶,令所有闻听者感觉到彻骨地冰冷。
“招魂幡”的前推速度立刻开始加快,突厥武士和弓箭手们紧随其后。皮革制成的靴子,踩在山坡上,发出隆隆的声响,令山坡隐约开始跟着起伏。
姜简的心脏,随着脚步声开始狂跳,然而,他却强迫自己将身体站直,手握长剑,仔细用目光判断敌军的推进速度变化,和我双方之间的距离。
从一百五十步到一百步,敌军只花了七个弹指。从一百步到八十步,敌军又用了足足三个弹指,从八十步到七十步,还是三个弹指。
越来越陡峭的山势,开始发挥作用。突厥人在全力列阵前推,速度却没有变得更快,反而变得更慢。
从七十步到六十步,突厥人又用足足了七个弹指,很多将士不得不张开嘴巴,